他会不会到最后变成他爸那个样子,毕竟他爸当年也是爱极了他妈,所以他爱周茝不和他喝酒犯浑打人有矛盾。

他怕伤到周茝,他也怕慢慢变成周茝憎恶的人,因为他妈死前就恨极了他爸,他不想他和周茝间一点好的都留不下。

周茝的爱恨太简单了,伤了一次就会退到几万米远的地方,他赌不起。

他想起周茝带泪的脸,一脚踩在那颗杏树上抖落了一身叶子,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憎恨着自己的父亲连打他伤他时也没有这么憎恨过,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遗传给他,为什么单单给了他。

如果他没有这个毛病,他可以尝试的,他可以尝试做个自私的坏人,就把周茝留在自己的身边,不给他去别的城市的机会,也不给他喜欢别人的机会,就一辈子困在自己身边,竭尽所能叫他快乐叫他不要后悔就是了。

可他没办法,他打不了包票。

叶子从鼻梁上擦过,他疲惫地低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二老八十,可不过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从没人教他该怎么做,他也没的地方可以学。

他蹲在那里无所适从,刚把一片叶子撕烂,就听见有人着急忙慌叫他的名字。

“李婶?”

这是他们那楼一层的阿姨,经常早晚遛狗,周筠上下班都遇见她,还挺熟。

“怎么了?”

李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周筠想给她顺顺,她一把拍在周筠肩头,“快快快,你弟弟出事了。”

周筠脚心冰冷,“什么?”

“哎呀,我刚出去买块肥皂就听见你弟弟在叫我,我转过去就看到他冲我跑来了,灯还没变绿哪,就差了一秒,他就急着跑过来,结果就被疾驶过来的汽车撞了。”

周筠僵了,他想不通周茝刚刚还在屋子里,怎么才这么一会,就会被车撞了?

他摇着李婶胳膊,声音颤抖,“在哪里,周茝在哪里被撞了?”

“已经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在二十四院,你快去看看!”

那天的周筠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是跑到医院的,只记得吼头血腥,眼泪漫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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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周筠在手术室外等着的那几个小时简直像是在地狱走了一趟,护士把周茝从里边推出来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周茝已经走了,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想好了,可大夫跟他说手术很成功,怕他没听清,护士重复了一遍,他是看到护士脸上的笑时才从噩梦中醒来,因为他觉得没有人可以操蛋地笑着说你家宝贝死了,你验收一下。

“没事了对吧?”他还是想操蛋地确认一下。

“对,没大事了,左胸骨骨折,好在幸运,没戳到肝脏,全身擦伤比较多,但也没大碍,其他没什么,手术也成功,多注意休息,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康复出院了。”

一直到他跟着周茝进了病房,摸到了周茝带着温度的手,他才真正相信了周茝从鬼门关回来了,他暂且不需要进火葬场了。

他看着病床上的周茝,那个红印还未消退,在苍白的脸上尤为明显,周筠摸着他的脸,那股后怕忽然就肆无忌惮袭上心头,喉头哽动,他顷刻便毫无收敛地抓着周茝的胳膊大声哭出来。

“对不起,小茝,对不起,哥哥不该这样对你,都是哥哥的错,怎么一直都做不好,小茝,哥哥怎么什么也做不好……”

周筠差点把自己哭晕过去,直到护士进来换药,以影响病人休息为正当理由,以帅哥真他妈好看要独处为私人理由,把人强行带出去办理手续了。

等周筠走了,外边凳子上的肇事者慢悠悠打了个哈欠,跟旁边抱怨道:“我的妈太能哭了,一大男人在里边嚎了多久,这比我还水多,上辈子跟我一家人吧。”

旁边的人面无表情,“只要您愿意,这辈子也可以是一家人。”

“得了吧,家里那位跟镇江长大的似的,我要是搞出来个除他之外的亲戚,又是个长得帅还天生带水的,这人估计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找不到自己的头了。”

旁边的黑衣男子咳嗽了一下,示意他说话长点分寸,那人却毫不在意,随性至极,“我就是说我想毁个地球别人又能拿我怎么样,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口嗨了。”

“确实没有,我逾矩了,您请继续。”

让正儿八经地说,那人倒觉得没意思了,懒懒散散翘着二郎腿,“哎,不是,我想问一下啊,天下的肇事者都这么闲吗?没人理?我头一次当没经验,你知道吗?”

“抱歉,我也是头一次,坐在副驾驶成为肇事者,第一次还是跟着您有的。”

“刺激吧,我也算帮你体验人生,回头感谢感谢我。”

黑衣人无语地闭了嘴,那人一个人呆了呆又熬不住了,“我好不容易听他的话做个合法公民在这儿乖乖苦候着了,他妈还没人拿我问事,这我可就生气了。”

黑衣人上前,“我去看看病人醒了没有。”

那人食指搭在腿面上敲着小星星的节奏,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黑衣人透着窗子看里边,跟那人道:“少爷,人好像醒了。”

那人一下子来了精神,腿一翘就跳起来拧开门进了病房。

周茝动一下浑身都疼,醒来没见到周筠在他身旁哭哭啼啼,转眼却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他面前审视着,他忽然有点怕,因为其中一位他认出来了,是撞他那车的司机。

他回想了一下前不久飞上天的场景,无不感慨,以前总跟他哥贫嘴说保险保险,今天就中了,出门就被小金人撞了,还他妈没买保险。

不知道手术花了多少,周茝现在也没空心疼钱,他现在怕这两个看起来来者不善的有钱人会想办法叫他没处伸冤,死了都没地儿哭去。

“你们干什么?”他余光寻着手机准备录个音,可以手机找到了,在垃圾桶里。

肇事者仔细瞧了瞧他,好奇地问旁边的人,“这个算好看吗?”

“以正常标准来说,算很好看。”

周茝不知怎么,屁股就在发毛。

“不过劝您别考虑了,他可能会比刚才那位更早找不到脑袋。”

周茝身后的寒毛完全立起来了,手在被子底下紧紧握成了拳头,死也没想到事情会像这个方向发展,小孩当场就毛了,“你...你们别乱来啊,这是病房,随时有人进来的。”

肇事者大概太久没听到有人威胁他了,尽管很小儿科,但他听着蛮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