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期是你的……”
魏危是徐安期的女儿。
赫连知途晃了晃,恍惚中,徐安期借由魏危的眼睛,穿透二十年的光阴看着他。
“……”
赫连知途知道他没有了任何与魏危谈判的可能性?。
他握住长?刀的手轻微颤动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向?魏危。
残阳如血。
他知道贺归之必定死?在魏危的刀下,这位百越巫祝此行就是来亲自为徐安期报仇的。
但按照百越一报还?一报的风俗,只要魏危不?打算假手于人,他就还?有一点生的希望。
他想,他当年能杀了徐安期,如今便能杀了他的孩子。
世间从?没什么不?可能。
然而下一瞬,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迅疾而来,转眼来到?赫连知途的背后?。
楚凤声和燕白星一左一右,动作?整齐划一,提膝狠击对方腰部要穴,赫连知途眼前一黑,踉跄跪地,连惨叫都发不?出。
贺知途反手抓住他们的手腕发力,还?要挣扎,两位巫咸对视一眼,用力钳住贺知途的手臂,从?腰际抽出一柄尖锥,默契地同时发力,面不?改色刺穿他的小腿,狠狠将他钉在地面上!
赫连知途张大嘴巴,放声嘶吼,痉挛着仰起头,鲜血顺着锥身汩汩涌出,在身下积成?一片猩红的血泊。
他已没有了半点与之相持的力气,剧痛中,他的余光瞥见一片雪白的衣袍。
一道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赫连知途,无论在哪,只要你活着,我都会去杀你。你死?了,你的魂魄也回不?到?靺鞨草原。我的母亲在等着你,你的生魂到?不?了长?生天。”
霜雪刀缓缓出鞘。
赫连知途双目通红,一口血呕在喉咙中,牙齿发出恐惧至极的碎颤声响。
他擅长?挣扎、杀戮、玩弄人心,但如今他再怎么挣扎,都不?能阻止死?亡之路在他眼前铺开。
他的一只脚无可换回地踏了上去。
霜雪刀切开他的脖颈,赫连知途看见属于自己的血珠飘浮在空中。
在残阳的最后?一丝血光中,他的头颅被斩断,掉落在地上翻滚着,最终停在一汪血泊中。
……
……
儒宗,齐物殿。
百年不?曾断过的香火缭绕,徐安期的牌位终于被请入齐物殿内,静静地立在孔子昕与郭郡之后?。
儒宗素冠徐安期。
四岁作?诗,九岁读六经,十岁通晓三才六甲之事,转而拜入持春峰主门下,成?为如今的儒宗掌门徐潜山的师弟,十二岁获太玄剑,二十一岁灭心灯三十一盏,二十二岁成?就素冠之名,名动江湖。
如今算来,他死?的那?一年才二十三岁。
徐潜山对着那?块木牌,看了很久。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多少恩怨,都随着故人离世长?眠。
还?在人世的却总放不?下。
“我见过你的女儿了,她长?得很好,陆长?清家的小子也喜欢他,你别担心。”
过了片刻,徐潜山又淡淡笑起来:“当年在日月山庄,长?清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居安,你总说这个名字占了你孩子的便宜。”
“如今孩子长?大了,他们有自己的主意,你就别生气了。”
风过沙沙,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徐潜山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斟了一杯酒,与眼前含笑的少年遥遥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些年来,他没有一日忘记过徐安期。
“……师弟,我们就快在泉下相见了。”
第124章 莫不饮恨而吞声 鉴悬日月,辞富山海。……
自乔青纨敲响鸣冤鼓来, 扬州广场上围了越来越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乔青纨双膝跪在地上,抬头坦然与上方按察使?对视,将那?封揭露日月山庄真相的状纸高举过头, 一字一句,将真相公之?于众。
真相像是?池塘中被掷进的一枚石子, 随着乔青纨的陈情, 随着前面的听?众的转述, 一层一层传递开来。
沉睡了二十余年的冤情在这样?的传递中不断生长?, 并?且随着年复一年的累积,细节如藤蔓般缠绕延伸,越来越让人惊愕, 越来越令人愤怒。
从赫连知途是?如何假借流民的名义骗山庄开的门?,到这些人是?如何将日月山庄的人杀死, 从脊椎下刀, 背部像蝙蝠展翅一样?被撕开, 冒名顶替。
从那?位只是?途径扬州作客的徐安期因何而死, 到望西人在中原如法炮制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在无人可知的夜晚, 乔青纨仿照当年郭郡所写的君子帖, 写下另一封长?帖, 借着日复一日雕刻出来的印章,抱着一线可能?被发现的希望将藏着真相的藏书?送至青城儒宗。
“否运所丁, 遭家不造,忍垢偷生, 长?抱深冤。人生到此,天?道宁论,唯抱此耿耿长?恨,啮骨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