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轻晃,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
魏危抬起下巴,看着思齐峰主,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真奇怪,你前面铺垫了这么多,为儒宗付出了种种。我以为你想要杀了陆临渊,获得儒宗掌门之位,现在却破釜沉舟,不惜在此杀我?”
思齐峰主唇角勾起,笑?得畅快:“巫祝方才?说身为巫祝庇佑一个有巫咸血脉的弟子不算什么,那么我身为儒宗峰主,杀一个异族首领又如何?”
魏危不为所动:“杀一个人是不如何,但就你杀得了我?你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儒宗白日飞升找孔圣或许更快点。”
思齐峰主的手指一寸一寸拂过长剑,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摇头:“巫祝,卧龙跃马终黄土。人非金石,何况你我?百越巫祝确实是不得了的人物,但此时此刻未必杀不了你。”
“你带着寥寥数十人就敢上儒宗,连佩刀霜雪都不曾带。若是错过今日,等你的护卫全部追过来,或是回到百越,便是儒宗倾巢而出,也?奈何不得巫祝你。”
他的语气竟然有些气定神闲,几乎让人产生一种亲切的错觉。
“可惜啊可惜,今时今日,太?多人想要你的命了。”
魏危摇头:“想杀我的人很多,但是有胆量这么做的却没几个。我刚刚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们转了主意,宁愿铤而走险,也?要杀我。”
“我想,是你背后的人以为陆临渊有巫咸血脉,百越才?会考虑与中原联手。所以最?开始,你们想法设法想要除掉陆临渊。”
“然而等我来了之后才?发?现,百越与中原合作的关键不在于陆临渊,而在我。”
他们原本觉得是魏危一心向陆临渊,百越便一心向着中原。
被戳穿的思齐峰主眼?角微微抽搐,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冷声开口:“巫祝不必多想了,你今日会死,陆临渊也?会死!”
陆临渊也?没带君子帖上来,手无寸铁,闻言一顿,退到了魏危后面。
“……?”
手持长刀戒备的燕白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样子似乎是想骂脏话,但是耽于紧急的情?势,硬生生忍住了。
场上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四处都是刀剑缓缓抽出的声音。就在这一刻,思齐峰主目光忽然移向一旁:“慕容公子,你若是就此离开,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儒宗乐意与慕容一族交这个朋友。”
梁祈春本来在运功调息,闻言忍不住骂一句:“儒宗掌门还没死,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慕容星雨诧异地?“嗯?”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受宠若惊,没料到这里还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
“这其中还有我的事呢?”
陆临渊的目光随之投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
慕容星雨“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惋惜:“陆临渊,我们慕容一族向来明哲保身,此番变化远超乎我所料,恕乌桓慕容不能奉陪了。”
思齐峰主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已是移开目光:“既然如此……”
“但”
慕容星雨打断了他的话,在寂静中轻笑?开口。
“我不是先前与峰主说过了么?我自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天生不识时务。”
“虽然不能代表慕容一族,但好?歹我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
同尘剑延伸出六寸涟漪般透明,慕容星雨优哉游哉走到了魏危旁边,倏而气势一转,锋芒毕露,直视思齐峰主。
“扬州江湖榜上,在下侥幸占第五。今日同尘剑主,领教?阁下高招!”
“好?、好?!”
思齐峰主被激地?狂笑?起来,满殿回荡着他的笑?声,下一瞬,他猛地?变了脸色。
“那你们就一个都留不得!”
一条金鞭从左边飞卷而来,鞭影如龙,楚凤声抢攻出手。思齐峰主带来的侍卫同样抽刀杀了上去,这些人虽然武艺不如慕容星雨众人,但占着兵器之利,人数之多,配合默契,一时间?也?不落下风。
殿内一时间?江海翻涌,伤者无算。
陆临渊与魏危都没有带趁手的兵器,一行人且战且退,楚凤声护在魏危身侧,手中金鞭如灵蛇般飞舞,一鞭一道血红飞溅。
她脑中飞快转着:“巫祝,现在还能从后门杀出去。孔成玉应当与这些事无关,只要走得不远,借调官兵来还来得及。”
“不必。”
“什么?”
楚凤声只稍微一闪神的功夫,就有人抽刀欲杀被护在后头的魏危。
刺客身法诡谲,如风一般游走,晃过楚凤声,就要偷袭看似毫无防备的魏危,却在交手的瞬间?双手被拧脱了臼。
剑刃脱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手中的刀落在了魏危手中,魏危反手阴握刀柄,一刀利落划开脖颈。
血珠无声滴落,污了地?板,刺客瞪大了眼?睛。
以他的功夫,在江湖中未必没有名?字,但今生只能这样无名?地?死了。
魏危垂眸,甩了甩刀上的鲜血,顺手扔给了身后的陆临渊:“我的意思是,孔成玉就在这里。”
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一阵齐整的铁甲兵卒脚步声。
殿门洞开,向来端方的孔成玉逆光而立,一扫殿内情?形,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桌案,案几上的茶盏、文书哗啦啦散落一地?,巨大的声音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大胆!”
一枚金牌举在半空,两边兵卒身着甲胄,从孔成玉左右一步一沉踏入殿内,光影落在她身上,如洒金箔。
金牌灼灼,几乎能刺伤此间?鬼蜮的双目。
思齐峰主已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孔家家主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平缓而冷淡,字字击在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