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东摇头:“他父母前几年去世了,其他亲戚孟玲还在联系。”
曾博驰颌首,继续用手电筒照着墙上。
那里安了一块白板,上面贴有几名保安、清洁工、水电工的证件照和联系方法,光圈从左到右缓慢梭巡。
其中也有今晚的死者,张志,今年45,从孟玲传回来的信息里得知,张志年轻时因错手打死了一个老乡进了号子,坐了快20年,出狱后换过许多份工,也就是在这公寓做得时间长一些。
曾博驰指指白板,对吴东说:“去叫物业负责人进来,问问今晚是谁跟张志一起值班。”
保安室的装修自然比不上光鲜亮丽的大堂,面积不大,地砖上布满雜乱却模糊的湿脚印,靠柜子的地上堆着几个纸箱,里面装些雜物,墙边倚一把人字梯。
往里走是两张办公桌,桌上电脑显示屏全黑,而电脑桌正对的墙上挂着几个显示器,此时也没了动静,两部电脑主机都被拆开了机箱,有人从里面拿走了什么。
办公桌后方的角落处摆一张窄小行军床,帆布被压得有些松垮,上面被铺凌乱,枕头跌落在地。
张志就是死在这里,初步尸检无外伤,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死亡,需要等尸检结果。
在他身上还找到了保安室的门禁卡和钥匙。
会是他殺吗?
曾博驰倏忽一恍神,眼前竟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在行军床上被人用枕头闷头苦苦挣扎的幻影,男人连呼救都没办法,不到半分钟已经没了气,垂下来的手臂松松耷拉在床沿。
他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揉了几下眉心。
刚才真不应该灌那么多啤酒。
物业负责人是个矮胖中年男人,被住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轰炸得全身湿透,好不容易等来警察喊他配合调查,立刻有了借口光明正大离开。
曾博驰把白板上的相片取下递给负责人,负责人眯着眼在里面挑出一张:“喏,本来和老张搭档的是他,蔡超。”
“什么叫‘本来’?”
“蔡超昨天回老家了,家里出了点事,要过两天回来。”
“那这几晚只有死者值班?”吴东呵笑了一声:“这么高档的公寓,就只配一个保安?也太孤寒了吧?”
负责人一时语塞,小眼神左右瞟,结果看到较高大的那位阿sir狠瞪着他,后脑一炸,哆嗦着解释:“哎,上个月一口气走了两个保安,还没来得及请到人……然后老张说他一个人能行,顶多不打瞌睡就行,他在这干了好几年,加上夜班没有早班那么忙,我就同意了……”
这事要让他们住户知道了,物业不知得承担多少责任。
曾博驰开口:“找这个蔡超的资料给我们,另外,你把平时能进入这保安室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带过来问话。”
“好、好……”
“起火单位业主呢?”
说起这事,负责人更头疼:“业主人在加拿大,这一整年都没回来,公寓之前就出租给人了,做民宿的……我们这栋楼挺多这种,我联系上租客了,说现在赶过来了。”
曾博驰眼皮一撩:“这算转租?你们不管的?”
负责人被他这么一看,整个胃都快烧起来,公寓出现二房东三房东甚至四房东的情况很常见,他想扯些借口解释,但又不敢,终还是叹气:“没办法管,住户太多了,管不过来。”
曾博驰用手电筒指了指电脑机箱,问:“你们的监控视频有没有上传到云端?”
负责人踮脚往保安室里瞧,接着摇头:“没有,只有在电脑备份。”
曾博驰和吴东相视一眼,心中有数,看来有人拿走硬盘的目的就是这份监控。
吴东又详细问了些死者的事,便让负责人去叫其他人过来问话。
负责人满头大汗,小声问:“阿sir,我就问一句啊,老张这事……和公寓失火有关吗?”
吴东瞥他一眼,正想打发他,倒是曾博驰开口:“为什么你会觉得死者和公寓失火有关?”
“毕竟他有前科啊……”
这又是另一个难题,请了一个有前科的保安这件事要让住户们知道了,那他们也要扑街。
“有前科怎么了?他都出来多久了,你还带有色眼镜看人?”吴东瞪他。
“没有没有,阿sir你当我说胡话就好……”
负责人联系了其他几个人,曾博驰和同事一个个问过去,其中两个是上一班的保安,他们分别都说交班的时候张志没有什么异样。
几人对张志的评价都挺高,人好,老实,工作认真,谁有事需要请假,想跟他换个班很容易,夜班这种苦差事也只有他上赶着排。
问他们张志有没有与人结怨结仇,都说没有,连住户都没怎么投诉过他。
几人今晚都有不在场证明,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曾博驰撩起T恤下摆擦了把汗,吴东问他要不要出去抽一根,他想的,但又想早些处理好事情,好回家看看那人回家了没有。
“我们上去看看。”他拔腿就往楼梯走。
楼梯间又臭又闷,越往上走,楼梯的水越多,黑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在地上乱晃,吴东热得直吐舌头,他到八楼已经想休息一下,可曾博驰就像无事人一样,两阶两阶地跨。
失火公寓的痕检还在继续,曾博驰和吴东再一次带上防护三件套,进了屋子,出现场的是小陈和另一个技术员,两人脸和衣服上都沾了灰,颇为之狼狈。
火灾现场不同于其他刑事案件现场,火焰可以吞噬许多证据,而后续的灭火,高压水枪灭了火,但也是对残存不多的证据再一次破坏,大大增加了勘察难度。
房门变形,家具焦黑,液晶电视破裂,客厅落地窗的窗框弯曲变样,炸裂的玻璃大部分掉到了室外小露台上,有些许夜风从破了洞的窗户灌进来,吹起黑如蚊虫的灰烬。
客厅的烧损程度最高,尤其是落地窗这一块儿,烈火也是从这里沿着露台窜到楼上和隔壁户人家,窗帘全烧没了,靠近落地窗的地板有一大片格外深浓的烧痕。
曾博驰看了一圈,问小陈:“起火点是这儿?”
小陈点头:“从门窗上的烧痕看是这样,那里烧损最严重。”
“知道是人为还是事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