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悬镜主动开口解释:“这不怪她,是我”

“我不是责怪你,”卫莲舟再度截了他的话,却仍旧只是望着薛鸣玉,“我只是担心你。”他轻声道:“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李悬镜沉默了一刹,疑心他在含沙射影,怨自己把她带歪了。

于是他再次试图道歉,在她兄长面前挽回一点好印象,“是我不好,我”

“走了一晚,脚也该酸了。早些回去歇着罢。”卫莲舟说着转过身去。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将将要入里之时似乎不经意地将余光偏过几寸。

模模糊糊地,他仿佛仍看见她牵了那个人的手。

卫莲舟慢慢垂下眼睑,一步一步地踏进宅子里。心里平静得死了一般。

……

李悬镜隐约感觉他的手背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有刹那的惊痛。于是下意识越发抓紧她。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方才那人居然生得十分俊秀,不知为何莫名心慌起来。

“他真是你兄长吗?”

薛鸣玉:“有好几年我都是和他相依为命,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她神色如常,似乎对刚才汹涌的暗流一无所知。

“这样啊。”

李悬镜看着那人的背影,喃喃道。

*

薛鸣玉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了。

一回去,她就看见卫莲舟正独自坐在小院里。他旁边搁着一只酒坛子,却是空的。而不远处已经凋谢了的桂花树下竟不知何时被刨了一个坑。

“我本想着今日花灯节把去年埋的酒挖出来。”他低着头忽然说道,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薛鸣玉:“我那日已经同李悬镜分喝了,就是你方才见到的那个。”

提起那个人,卫莲舟眼前似乎又浮出他的模样,只是不是他的人,而是手,那一对交叉相握的手,绕颈鸳鸯似的。

明晃晃的刺目极了,看得他心口仿佛被扎了一下。

“是吗?”他虚弱疲倦地笑了一下,“喝了也好,我还担心你忘了呢。”

说了几句两人终究还是避不开提及桐州。

“桐州那边,你昏过去不多时柳大人便带着人回瀛州去了。”薛鸣玉告诉他。

卫莲舟默然一瞬,“那就好。”

薛鸣玉:“你还要寻死吗?”

“我……”他艰难地僵住了,一时给不出明确的答复。

人总是这样,寻死的念头一阵一阵的,时常过了那个劲就不想了,又舍不得死,又疑心活着或许总会好起来。

薛鸣玉看透了他。

她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放在膝盖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卫莲舟似乎被烫了一下,慌乱不已地把手缩了回去。薛鸣玉没阻拦。

他蜷缩着指尖,又有点后悔。

薛鸣玉到屋里捧来一只花瓶。花瓶里稀疏地斜斜插着些光秃秃的杆子这还是他当初赠给她的花枝,只是早已凋谢了。

“我那时说要留着它们好数一数,看攒到多少枝你才肯告诉我你那些事。”她用剪子一枝一枝地剪成两截,然后一齐拾缀了填进香袋里扎好。

薛鸣玉把这精细的香袋丢进原先埋酒的坑里,并把土重又填好。

“如今我都埋了,”她低声道,“我不逼你了,也不要你的坦白。”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她抬眼望着他,声音格外轻:“只盼你日后倘若再要以身犯险,千万想一想我罢。”风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时不时遮住她的眼睛,以及她专注望向他的视线。

以至于卫莲舟几乎想要让这风停下。

他听见自己说:“好。”轻得弱不可闻,似乎他的精神气连同那些花枝一同被掩埋在了树下。

*

薛鸣玉这话似乎有了些用。

至少卫莲舟渐渐地又有了几分活人气。他偶尔瞧见书生还能同他打趣,问他如今桂花花期已过,为何不见他之前答应好的甜糕。

书生含糊地应了:“前些日子倒是做了,只是……只是做得不好。”他的目光穿过卫莲舟朦朦胧胧落在了他身后的薛鸣玉脸庞。

他只看了一眼便失落地低下头。

前些日子花灯节他看见了她。她的那位同伴可怜极了,被一群人堵在中间奚落。他本想过去替二人解围,却见她从容地捡起面具,而后牵着那人神色自若地离去。

于是那一刻,他又不再可怜那个人。

他羡慕他。

他拉住了齐铮雀跃着要拽他上前的手,低声劝她:“咱们别去打扰老师,这不好。”

那位摊主急忙追上去问:“这花灯……”

薛鸣玉头也不回,随意挥了挥手,“不要了。”

她不要,其余人虽觉得好看,但又碍于刚才那桩闹剧总是坏了兴致,也不大想要。最后还是书生捡了来。他找摊主借了笔,一笔一画在花灯上仔仔细细写了薛鸣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