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都没挪动半分,只是注视着那人然后一步一步后退。退得远离了人群,她才突然伸手拽住了萧青雨的手腕,“进去说话。”

她拉着他游鱼似的滑进最近的酒楼。

酒楼只留了一个店小二守着门,其余人都在刑场聚着,怪冷清的。两人随意点了些酒菜,便要了间楼上窗户正对着刑场的厢房,以便她们查探情况。

刚坐下来,萧青雨就猝不及防听见她道:“他不能死。”

她出神地倚在窗户边缘,似乎在自言自语:“至少现在不能死。”死了她的肉莲骨怎么办?她又如何脱胎换骨,坐地化仙?

她只是一个凡人。

她等不到下一个百年了。

*

薛鸣玉垂眼俯视着下方

这个角度尤其好,简直一览无余。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薛鸣川是如何一点一点地被烈火蚕食,以及他如何地笑,笑得那些桐州百姓愈发恸哭不止。

他仿佛不知道痛。

又或者得了旁人这许多泪便无所谓痛。

她无法理解。

“他不是很了不得吗?为何不逃?”她转头望着萧青雨问道,“就凭一条绳子、一座高台便能困住他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已经不悦地双手撑着桌子,目光笔直且专注地黏在萧青雨脸上。而此时两人不过几寸之距。

薛鸣玉:“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该说什么?”

萧青雨反问她。

“你难道能指望一个妖读懂一个人的心吗?”

“我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为何沦落至此。我只知道如果你来桐州是为了他,你想要他活,就该想方设法地救下他;你不在意他,也不愿为他涉险,那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这儿就好。”

“站在这里,然后看他自生自灭。”

他起身重又把窗户打开,并顺着喧哗声朝下张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但是如果你后悔了,你不想要他死”萧青雨从乾坤袖中抽出一张弓和一支箭,然后轻轻搁在桌上,对她道,“那就拿着这张弓与这支箭将束缚他的东西……射下来。”

“你敢吗?”他望着她。

薛鸣玉微怔。

她的一只手放在了那张弓上,并逐渐握紧。

“有何不敢?”她攥住了箭,突然平静下来。

薛鸣玉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不会害怕,如今依然不会。大不了就是回到一无所有,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总要赌一把。

她的肉莲骨。

她的机缘。

以及她捡回来的薛鸣川。

*

她立在了窗边。

她的视线慢慢锁住了一片宝蓝色,而后屏气凝神。脸孔因为过分专注而没有丝毫情绪,只剩乌黑的眼神。总是这样……她的眼神总是她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蘸饱了墨汁。

因而看见她,便不自觉看她的眼睛。

薛鸣玉不紧不慢地张弓搭箭,然后渐渐向下调整准心。直到箭矢尖锐的一点终于停住,她沉静地呼吸。弓弦紧紧绷起

而后猝然弹回。

只听得“嗖”地一声,飞箭便如利刃般劈开空气,猛地穿透了昂贵的布料。

直插心脏。

陆大人蓦然回首,一下便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砰然相撞。他伸出手指向她,口中意欲说些什么,却只是渗血,然后颤抖着突然哇出一大口血。

他惊怒交加地捂住了心口,扑通一下直挺挺向后栽倒在地。

……

是她的,便只能是她的。

是她的,便不能略过她而轻易死在别人手上。

薛鸣玉慢慢放下弓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几乎是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死了一般。

不知道说话,也没有反应,仅仅僵在原地。

还是柳大人先动作起来。他慢悠悠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不疾不徐地使唤侍卫们快些扶着陆大人下去。他自己则是替这位同僚用灵力护住了心脉。

“你竟然是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