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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肯定?”

“是。”

薛鸣玉对崔含真说:“江心镇的人似乎是顾贞吉当?年的同乡后?来?迁过?去的,那里还有她的像。你看见过?的。”

“可那里只有一个燕回南不同寻常,其余的不过?是些不晓事的凡人。”

燕回南便是当?初那个为她和李悬镜换命格的地?仙。

崔含真又道:“他还说要你为他带去一个人的躯壳,和你做笔交易。但能被他看上的躯壳定然不凡,这样的人怎会答应做他的容器?何况,一个好?好?的人,如?何肯变得不人不鬼?”

薛鸣玉:“好?好?一个人自?然是不会答应,但倘若他要的是柳寒霄呢?”

“柳寒霄原身是条蛇,也是当?初屠善大费周章弄来?的。又用龙脉的真气养了他好?一阵子,这才使得他后?来?在凡人面前冒充龙,却无人怀疑。”

“燕回南要把他也做成?自?己的一朵人面花,好?借此?摆脱轮回道对他的压制与束缚。而?柳寒霄要杀屠善,为此?,就是舍了命都值得。”

薛鸣玉看向崔含真,“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我为燕回南带去柳寒霄,他自?然得帮我;我帮柳寒霄一同除去屠善,他也不得不为我所用。”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崔含真闻言,默了半晌无话。

良久,他说:“那你一切当?心。”

“自?然,”薛鸣玉答,“没人比我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了。”

话虽如?此?,薛鸣玉却并未带上柳寒霄一同前往。

还没到那时候,况且如?今屠善已经离了沂州,倘若轻易动了柳寒霄,就会打草惊蛇。她思忖着一路不停留地?直奔江心镇而?去。

这回没了燕回南从中作乱,薛鸣玉再不曾看见那个古怪诡异的村子。

她按照记忆找去了顾贞吉的石像处,正要挪开它,好?露出通往轮回道的入口。却在这时,她手心的穿云镜莫名发烫,甚至灼痛了她的皮肉。

几乎没给她应对的功夫,那只手就与石像粘连在了一处。一股莫名的力?量霎时如?汹涌的海潮冲入她的灵府,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来?不及出声就直直昏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顾贞吉。

顾贞吉被绑上火刑架时,寒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黏在惨白的脸颊上。

那个姓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吩咐人开始点火,于是起义军的人便开始一声高过?一声地?响应,怒喊着要把她这个欺骗世人的沽名钓誉之徒活活烧死。

也有村里的人跟着起哄。

但更多的,却只是沉默。

他们?曾经为一场雨要杀了她,后?来?她真要死了,他们?却又陷入缄默。

但也只是缄默。没人会帮她,也没人敢在一叠声的怒喊中帮她。

火猛地?窜起,几乎扑上她脸庞的刹那,屠善不知怎么赶回来?了。她难得有些许狼狈,连头发都凌乱潦草,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拼了命赶回来?的。

她一回来?,顾贞吉便看见下面许多双黯淡的眼睛霍然明亮。

仿佛有她便有了主心骨。

甚至有个女人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隔着燎起的、橙红的火光,顾贞吉虚无的视线一点点聚焦,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原来?不是个女人,其实也只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顾贞吉甚至认得她。

是她从前的玩伴,如?今嫁了人,盘起了头发,手边还牵着另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也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且因为生得瘦弱,那双眼睛便显得格外大。

顾贞吉忽然觉得这孩子同自?己小时候很像,又或者,同村里每一个女人小时候都很像。

她倏尔意识到

原来?,她已经离从前的自?己这样久了。久到她还是个孩子,还迷惘混沌地?活着,可她的玩伴却已经像一个母亲那样在为她哭泣。

但这时,屠善却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抑郁不平,又厌烦的,还带着恼怒。仿佛很不情愿来?,却又不得不来?。

真是奇怪,顾贞吉忍不住想,谁还能强迫得了她?或许她是为那个姓萧的人而?来?,又或许是为了那颗菩提心。

总之,不会是为了她。

火已经像深塘里的水鬼那样顺着她的下裳缠了上来?,她恍惚中嗅到了焦味,她感觉自?己的腿仿佛陷进了滚烫的熔浆,很刺痛。

她在被烧。

姓萧的男人走过?去,想与屠善说什么。屠善却看也不看他,径自?往她跟前走来?。她莫测的眼神冷冷地?钉在顾贞吉脸上,看着有些阴恻恻的。

她问:“你要被烧死了,就不后?悔吗?”

她的声音很低,像干巴的薪柴在火中毕剥地?响。

顾贞吉没有看她,只是入神地?望着灰蓝的天?。她问:“后?悔的话,你会救我吗?”

火已经淹没到她腰间。

“只要你肯配合我继续骗”

“那就算了,”顾贞吉眼底一片寂静,她的头发和衣裾被风撩动着鼓起,被火舌贪婪地?啃噬。她移开了眼,不再看任何人。她说,“我想活着,但那样活着还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