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吉闻言几乎要掉泪,可?她硬生生忍住了?。
“是求雨,这个?月十九,我要为他?们下一场雨。”
“但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祈雨。”
“不一样的,”她忽然把脸埋入手掌心,声音哽咽,“之前只是为庄稼地祈雨。来看我的大多还是这附近的村民。但这回、这回是为那些人……”
“哪些人?”薛鸣玉蹙眉。
“起义军。”
顾贞吉冰冷的手虚虚握住她的指尖,然后脸色苍白?地问她:“你听过起义军吗?”
“那天来找我许愿的人,姓萧。”
她目光毫无焦点道。
第76章 七十六朵菟丝花 ……
“那个姓萧的人, 都变得老了。”
薛鸣玉坐在大?树的枝桠间,垂眸望着?下方不远处的人。她百无?聊赖地?扯着?旁边的枝桠和枝桠上的树叶,一片一片地?拔下来, 再抛进风里。
“原来真的过去五年?了啊。”
她看着?那个人明显沧桑的面容和鬓角的斑白, 终于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琵琶眼中没什?么情绪地?说?:“他?快要赢了。你一直呆在村里或许没什?么感觉, 但外面早已经大?乱。而这把火, 如今终于也烧到了襄州。”
“顾贞吉, 保不住了。”
它说?。
薛鸣玉伸手拨开头顶垂落下来的乱叶, 撇去遮挡了她视线的枝条, 然后远远把目光投向十数里开外的地?方。
那里不再是寂静无?杂声,荒凉得连鸡鸣狗吠声都不闻, 而是隐隐升起了炊烟和火光。
有人驻扎在了那里。
“他?们?要这场雨做什?么呢?”她喃喃问。
琵琶:“预示吉凶, 又或是有什?么计谋需要这场雨……行军作战总是这样的。有时,一场风、一场雨, 就能瞬间扭转乾坤。”
“可弄得这样声势浩大?,万一求不来”
“那就推出一个人来, 砍了他?的脑袋。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顺便再凝聚鼓舞一番军心。”琵琶低声说?,“而这个人, 注定会是顾贞吉。”
“如果赢了, 顾贞吉就是他?们?稳定人心的那块定心石;输了,就是罪魁祸首,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靶子。”
“吃亏的, 总不会是他?们?。”
薛鸣玉不说?话了。
她缥缈的视线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边的营地?里飞来, 然后那个姓萧的男人便恭敬地?走上前去。薛鸣玉听见他?喊屠善为仙师。
“他?对两个人的态度简直大?相径庭,是知道顾贞吉其实没有灵力吗?”她问。
“他?又不是修士,哪里能辨别这些??只是看人下菜碟罢了。顾贞吉和善可亲, 他?便轻视她;屠善冷血狠辣,他?则心生忌惮,因而不得不以礼相待。”
薛鸣玉忽然笑?了,“这种?人竟然也能做上皇帝吗?”
未免蠢得太表面了。
“那也得看和谁比。”琵琶说?,“倘若没有修士,或许会有不少人趁着?乱世妄图做出一番成就。可如今恰逢修士的存在渐渐广为人知,许多人正沉迷于寻得仙缘。”
“能做天上的神仙,谁还看得上人间的帝位?”
“能和他?相争的,都在千方百计寻找去往桐州的入口。他?又心狠手辣,旁的人自然是争不过他?了。”
薛鸣玉困惑道:“桐州的入口很难找吗?”
“后来确实不难找了,现在却还是与外界相隔。桐州的人,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向来是不入世的。只有外界的修士才能摸索着?找去,凡人……是见不到桐州的。”
“这时候的翠微山都还不曾露面庇佑襄州,至于荒云与苍梧,许多人更是听都不曾听过。否则,顾贞吉这个假神仙也不至于做了近二十年?都没有被?拆穿。”
琵琶最后告诉她:“是从新王朝起,修仙界的存在才彻底显露人前。”
说?完它忽然道:“她来了。”
然后转眼就变回了琵琶,被?薛鸣玉顺势抱住。薛鸣玉低头和屠善对视上,却没有从树上下去。她看着?屠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张面孔如今还很年?轻,每一寸棱角都透着?独断与我行我素的专横。显然是个很难相处、不好说?话的人。凌厉的骨头撑着?薄薄的皮肤,于是就连柔软的皮肤似乎都坚硬如铁起来。
薛鸣玉想到屠善后来老了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气息也要内敛深沉许多。
但现在,她却更接近于薛鸣玉幼时模糊的记忆里,那个一刀杀出一片荒坟,踢着?滚滚人头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女人。
“又在偷偷看我呢,”她先是笑?,而后突然猛地?踹了一脚树身,“滚下来!”
她这一脚顿时踹得树摇摇晃晃起来,似乎随时要倒地?。树叶簌簌落下,随着?断裂的残枝落在地?上,被?屠善碾在鞋底,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薛鸣玉在树彻底倒下前的刹那,敏捷地?跳了下来。
一落地?,就见数道银白的刀光抡到眼前。她迅速侧翻,扭身躲过,而后拔剑甩去。两人登时扭打起来,且愈打愈凶,几乎招招都是要命的把式。
打得最激烈时,琵琶忽然琴弦跳动,周身旋荡出一阵强劲的灵气流,生生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拆了开来。
“有人来了。”它语调生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