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稚青被他这番类似轻薄的举动羞得面红耳赤,推了好几下,不但没把男人推开,反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下流胚子。”他骂他,身前衣襟杂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商猗闻够了才从喻稚青身上抬起头,浮出满足的神情,声音似乎比先前又沙哑了许多:“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喻稚青红着脸,过了半晌才小声道:“胡说,我们明明用的是同一种澡豆。”
是啊,两人一直都是一起沐浴,要真有什么香味,那两人身上味道自然相同,商猗若是喜欢闻,干嘛不自个儿抱着自个儿闻个痛快。
不过他也发现了,商猗过去睡觉时很喜欢抱着他乱嗅一通,只是没今日这般光明正大的扒了衣服去闻。
男人似乎看出小殿下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那时怕你生气。”
若还是过去那三年,别说商猗抱着他嗅,便是突然靠近一些,也要引得喻稚青极大的反应,他那时陷在仇恨中,对商猗极度抗拒。
喻稚青忽然有些感慨,连挣扎的动作都放轻了,抿抿唇,却仍要嘴硬:“现在就不怕我生气了?”
商猗直视他澄澈的眼眸,往前凑近了些,与小殿下额抵着额,鼻尖贴着鼻尖,却是反问道:“那殿下要生气么?”
“我......”
喻稚青呼吸一滞,被男人靠那么近,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膛,已经无法思考下一句该如何应答,他害怕商猗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想往后退去,却被对方揽紧了腰。
不等小殿下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商猗径直吻了上去,将余下的回答碾碎在唇舌交缠间,他略带些强硬的用舌抵开少年牙关,邀着青涩的舌与他纠缠共舞,直把人亲得脸红腰软才罢休。
他又抵着小殿下额头:“阿青,不要生气。”
喻稚青心跳快得几乎要喘不上气,脑子也乱成浆糊,在男人又一次吻上来时,下意识伸手搂住对方脖子,主动加深了吻。
小殿下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大人有大量,才懒得同他计较。
六十章
夜里沐浴时,喻稚青细看商猗肩上的伤,才发觉这伤不像刀砍或是剑伤,齐齐三道划痕,倒像是被什么野兽抓过,伤痕间距又大,不敢想象到底该是多大的爪子。
商猗见小殿下一直盯着那伤瞧,过了一会儿才解释是打猎时遇上了野熊。
少年又下意识地想问野熊不用冬眠么,结果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都已入夏,大概世上只剩身体差的自己还在过冬,虽然仍觉有古怪之处,却不好意思再问了。
想到自己这半好不坏的残废身子,喻稚青难免失落。他知道自己该有耐心,双腿也的确在逐渐恢复,可到底能不能有像旁人那样正常行走的一天,却仍是个未知数,恐怕连喻崖都不敢打包票。
怀里的少年忽然安静下来,扭过头,单是对着浴桶的水出神。
商猗注视着喻稚青有些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沉默着用力抱住对方。
又过了几日,商燐跑到小殿下帐篷外,想给喻稚青送碟酥酪。
他这回长了记性,不敢在外面轻易张罗嗓子。
说来也奇,每次他去找小殿下,似乎都能撞上喻稚青午睡的时候,不止要在帐篷外等上那么一会儿,而且三皇兄每次出来后的脸色都还很难看,仿佛被他打搅了什么好事,恨不得径直宰了自己。
商燐老鼠似的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在帐篷外张望,结果下一瞬就被人从后拎着衣襟提起,他颤颤回首,发现又是那个修罗般的三皇兄。
二皇兄商狄固然可怕,但狠得颇有逻辑,喜豪奢喜奉承,似乎还有点儿凡人的模样,自己这位三皇兄商猗却显然是另一番的可怖。商燐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但总感觉商猗这种对外物没有任何反应的家伙才最最吓人,仿佛头上顶着一片乌云,不知何时会落下雷来。
“已告诉过你平日不许在族中乱晃。”商猗把他拎到帐篷一旁,冷声说道。
商燐连忙捧出他用食盒端的点心,大声解释:“三皇......啊不对,大人,我没乱晃,我是来给小殿下送酥酪的。”
男人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万幸喻稚青听到帐篷外的动静,让商猗将人带进来。
商燐畏首畏尾地走到小殿下身边,揭开食盒,发现碗中圆月一样的酥酪不知何时碎成好几块,虽然能吃,但看着便叫人没胃口,不由更加瑟缩。
喻稚青原以为是阿达叫这孩子来送点心,他不重口舌之欲,更不爱这种腻腻的玩意儿,头也不抬地说道:“替我谢过阿达。”
商燐咽了咽喉咙,难得不油嘴滑舌:“殿下,这是我送你的。”
此话颇为新奇,埋在羊皮卷间的喻稚青总算抬起头,甫一看才发觉这孩子变化挺大,不但比沈秋实刚擒回来时高了一大截,而且连“人种”都变了也不知怎么晒成如今这黑里透红的模样,又穿着蒙獗服饰,宽大的绒帽下扎了两条辫子,简直比塞北的小孩还要“塞北”一些。
当初喻稚青让商猗打着这孩子的名号在塞北四处放火,怕他被其他族长认出,所以才不让他在外头胡乱走动,可如今观他这副模样,莫说旁人,估计商燐母妃来了都得抱着孩子认好一会儿。
商燐被喻稚青目光打量得发毛,倒不是说小殿下长得有多凶狠,只是对方眼神太过冷清,好比天威难以揣测,他又下意识有些膝盖发软,本能地想跪下叫爹。
商燐从先前的接触中,已明显能感觉出小殿下最讨厌阿谀奉承之辈,可是在他这十余年的人生里,一直跟着母亲行谄媚事,言奉承语,从未有人教他如何尊严地过活,如今要让他好好说几句话,竟比杀了他还艰难。
商燐琢磨好半晌,只能把食盒又往前递了递,干巴巴地开口:“殿下,我听说商狄现在就在塞北......”
碗里的酥酪早已四分五裂,喻稚青垂着眸,总算明白商燐前来所为何事。
商狄已于几日前率大军驻扎在关外,不知又盘算着什么诡计。两军已势同水火,商燐也知现下的自己把歧国得罪透彻,被他那二皇兄吓成避猫鼠,终日惴惴不安,只得跑来喻稚青面前示好,想求他保护自己。
喻稚青淡淡扫过面前这个战战兢兢的小孩,如今的他已经足够理智,能在仇恨中保持清明。
三年前的商燐或许连话都还讲不明白,他很清楚,自己亡国的事和对方扯不上一丝关系,唯一值得恨的地方无非是这家伙与商狄有那么一丁点的血缘关系,不过他也知晓,大概商狄其本人都没有认这个弟弟的打算。
他不喜对方油滑的个性,可这些时日他看过太多世态炎凉,也从商晴那儿听说这些皇子们在商狄的威压下到底是何种处境,他看不起他,可想起自己十岁时那不谙世事的模样,若置身商燐的境地,又当如何自处呢?
喻稚青面沉如水,再将眼前的小孩细打量了一番。
他不知商狄到底长什么模样,不过商燐和商猗这对异母兄弟细看之下总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他见商燐被歧国吓成惊弓之鸟,忽然冒出一个略显“不祥”的念头:若是他复国失败,到那时候......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当真战败,自己自然是要赴死的小殿下想起死亡,竟颇为从容可他看向一旁的商猗时,心思却突然沉重下来。
这家伙那样笨、那样倔,小时候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吭声,若是失败,也不知他会如何面对,不过若是可以,他宁愿商猗像商燐这样毫无尊严的苟且偷生,也不想对方随自己一同死去。
他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仔细算算,自己人生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商猗陪着度过的,若黄泉路上还要同行,未免太烦人了些。
因这一点微妙的心绪,喻稚青对商燐道:“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