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 / 1)

那时的他回到房间,发现榻上的小陛下神情复杂,仿佛藏了许多心事。

男人面不改色,其实已经开始暗自悬心,以为太傅是对喻稚青说了什么重话,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哄着,见喻稚青始终脸色没有转好,不由越发怀疑。

商猗不知,那日太傅同喻稚青说的,其实也是差不多的话。太傅见陛下不过是低烧,便在床上躺了那么多日,如今还下不了床,堪称“苦口婆心”地对小陛下说道:“陛下身子自小羸弱,商猗又习武多年,那么大的块头,陛下怎经得起他那样?陛下不可由着他胡来,要好好保重身体。”

喻稚青听完不明所以,直到太傅走后,小陛下才想明太傅是以为自己是被商猗......不但如此,还那个到不能下床的地步?!

青年简直欲哭无泪不知为何,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商猗肏的那个,偏这事儿又不能和旁人解释,不得不吃哑巴亏的小陛下暗暗发誓,太傅说的那些话,打死他他也不能告诉商猗,否则还不知晓一直以他夫君自诩的那小子会怎么膨胀呢!

一百五十五章

不同于来时瞒住天下的轻车简马,皇帝剿灭逆贼,大胜回京乃是喜事,自然是要风光大办,彰显天威,镇国公府上上下下脚不沾地忙了近一个月,真正到了临出发的前几日,一切都是万事俱备,反而骤地闲了下来。

喻稚青大病初愈,朝中的事已处理得差不多,如今的折子送来也都是些问能不能迎驾的琐碎小事,朝臣们心中的担忧喻稚青不是不明白,在江南应敌时他们没派上什么用场,事后喻稚青又雷霆手段处置了许多官员,朝野震动,众人都想借着此时表达衷心。

不过话说回来,到城门百里跪迎已经够尊重了,怎么还有递折子说要跑到江南来跪迎的?他是想随御驾一同回去吧?喻稚青看这些折子时,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另外,每本奏折也都在恭贺他有了养女,各种歌功颂德后,又暗戳戳地问陛下何时立后。

小陛下十分从容不迫地略过了最后部分。

其实太傅起初建议是想让小陛下索性把这孩子认作亲生女儿对外便说是此番南下时遇到心仪女子,与他情意相通,怀了龙裔,原打算带回宫再行册封大典,谁想竟难褴深产而死,只留下一位公主,横竖年幼孩子看不出岁数,将小丫头虚减个一两岁,养在宫里,也不会叫人察觉。

先帝痴情,只有一位皇后,喻稚青若是如此说,就算顶不了一世,至少朝臣们多少不会再那样急着催他立后,也难为刚正的太傅替他想出这样的法子,既可掩住喻稚青和商猗的关系,日后真要立那孩子为储君也可减轻些阻碍。

连喻稚青都不否认这的确是世俗之中最周全的法子了,可小陛下最后还是坚持以养女的名义将那孩子收在膝下。

并非是他执着血脉一说,只是他想到卫潇说起小丫头生母临死前的惨状,以及为了保护孩子所做的一切,他不可以自私地将那个女子的存在就这样抹去,更何况,关于后位一事,他还有别的决断......

喻稚青将孩子生母放入某个宗室旁支的名下,让人将其风光大葬,等孩子再长大些,他会告诉她关于身世的一切。

如今当真是无事一身轻了,批着问安的折子,小陛下本该心情松坦一些,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直至奴才们问他是否需要传膳时,喻稚青才发现时间飞快,此时竟然已是正午时分,旋即意识到自己那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从何而来若是以往,他看足一个时辰的折子,某人便要过来劝他放下事务,起来松泛松泛,若自己不答应,商猗还会闹他,把人抱进怀里乱亲,强行转移注意力可今日整整一个上午,男人都未出现身边捣乱,怨不得他能一口气看折子看到正午。

这自然是很不寻常的,但不过是一个上午没见,若开口讯问,又未免显得自己太在乎对方,就当小陛下还在纠结是不是该放下面子问问旁人之时,卫潇突然进到房中,说有要事禀告。

侍候的奴才们适时退了出去,喻稚青以为是商狄又在牢中闹事自从那次他们见完面后,商狄就经常这样。

卫潇却是走到桌前,低声说半个时辰前太傅把商猗请了过去。

喻稚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卫潇那副神色,显然是在提醒自己,小陛下眨了眨眼,他倒不是很担心商猗会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放眼天下都难找到能跟商猗匹敌的对手,再加上太傅都已经赞同自己的提议了,似乎用不着担心什么......喻稚青脑中忽然闪过太傅在他养病时叮嘱的话,他前几天因为头痛在床上休养了两日,太傅不会又以为自己是被商猗弄得下不了床,去找商猗说那事儿了吧!

喻稚青这下真坐不住了,领着卫潇等人就往太傅那儿赶,这下反倒变成卫潇来宽慰喻稚青,他以为陛下是在担心太傅会刁难商猗,忙道:“太傅如今对公爷态度缓和许多,想必不会太过分的。”

喻稚青没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耳根却莫名奇妙地红了起来。

小陛下猜得不错,太傅的确是以为喻稚青和商猗床事不谐,害得小陛下连床都没法下,所以才在男人去喻稚青书房的路上将人喊了过去。

“男子之事本就有违天道,你个子这样大,份量也不轻,陛下他又......就算是敦伦,你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痛快,也该想想陛下他能受得住你么!”

太傅起初叫他来时,先是说了一大堆让商猗顾忌小陛下身体的话,听得他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陛下是生了什么重病,太傅见商猗一脸懵懂,咬了咬牙,也只能舍弃老脸同商猗直白地说了出来。

商猗这才醒悟,不由失笑,原来太傅是以为自己才是上位,把小陛下折腾得下不了床了。

这几乎算是从天而降了好大一口黑锅,但商猗心情偏还不错,几乎认为这也算是夸赞的一种,而且太傅如今会同他谈起这些,定然是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关系,于是也跟着小陛下改了口:“商猗一定谨记老师叮嘱。”

太傅没留意商猗改了称呼,但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向来冷峻的男人竟然认错态度这般良好,语气略缓和了些:“我知晓你对陛下一心一意,陛下亦为了你牺牲良多,否则也不至于跪在地上陈情,其实我也并非真要拆散你们,只是有的时候也需顾全大局,陛下那日跪在地上时,老朽当时又何尝没有心痛,爱之深,责之切,陛下他自幼就贤名在外,我是怕帝京的风雨......”

一行人刚赶到太傅院外,正好遇上了从院中出来的商猗。

喻稚青当即别扭了起来,怀疑男人又要“小人得志”,可商猗却是面沉如水。

尽管这家伙平日里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但小陛下却敏锐察觉到了男人此时的低落,不由也心下一沉:难道太傅真骂他了?

想到这里,小陛下下意识拧紧眉头,倒是商猗见众人都跟着他神情凝重的模样,仿佛回过神一般,深吸一口气,恢复如常地同喻稚青笑了笑,哑声问道:“用膳了吗?”

小陛下没那么好糊弄,不过此时也不方便出口讯问,便道没有,两人顺理成章地一同回喻稚青的居所用午膳。

奴婢们都知晓陛下与歧国的公爷用膳时不喜旁边有人侍膳,上完膳便退了出去,屋里只余他们彼此。

商猗十分熟练地将自己席面的菜肴端到小陛下桌前,又移了椅子过来,两人面对面坐好自从喻稚青登基之后,这种琐碎的规矩就特别多,即便商猗有了爵位,也不可以和他同席,男人私下便会自己挪着椅子硬坐过来,不过小陛下有诸多地方嫌弃商猗,却从不制止商猗如此,一是他的确没那个架子,二来是他们之前在塞北时一直都是在榻上支了张小桌一起吃饭,那时的他们只有彼此,他还记得有一次自己曾坐在轮椅上看商猗做饭,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一日三餐会那般麻烦。

商猗见喻稚青仿佛是在想事,也不出声,只是默默挟了许多喻稚青爱用的菜到他碗中,直至陷入回忆的小陛下才发觉眼前饭碗已经堆成小山。

喻稚青抬头看了商猗一眼,认为此时是讯问男人的好时机,正要开口,结果商猗却突然问道:“阿青下午还有事吗?”

喻稚青被他问得愣住了,下意识地答道:“非常紧急的......倒是没有。”

“那用完膳咱们出去。”商猗又给喻稚青挟了一筷子的菜。

“出去?”

商猗镇定自若地答道:“嗯,去街上逛逛。”

他想起来了,昨日夜里他和商猗说起临走之际,自己已经许久没去街上逛逛,待回到宫中,恐怕也鲜少有机会外出,听每日在街上乱逛的沈秋实说,即便是下雨,街上依旧热闹得厉害,还有春日特有的市集。

小陛下其实也不过是睡前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商猗竟然记在了心里。

心仿佛有暖流拂过,并非因为可以出府,而是商猗永远讲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分明,可小陛下思索片刻,却是叹了口气道:“还是罢了,免得叫百姓惶恐。”

若是真以皇帝的身份出巡,街上早叫人封了,人影都见不着,哪还看得到什么市集?可若说便服吧,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住在镇国公府中,他之前还常往田间地头去看,百姓都记住了他的容貌,如今换成寻常百姓的衣服也不济事,还是别因为一时玩心给民间添麻烦了。

商猗知道喻稚青在顾虑什么,却只是让小陛下多吃一些,他自有万全之策。

若是以往,喻稚青早懒得搭理商猗了,不过想到今日商猗从太傅院中出来时的模样,小陛下勉为其难地决定对男人耐心一些,用完膳后静静在房中等商猗的万全之策。

商猗的法子,要说万全,其实的确是很万全,他甚至不知怎么说动了一向恪守规矩的卫潇,竟也跟着男人胆大包天,有了陛下贴身侍卫的帮助,商猗的出府之路自然是畅通无阻,顺畅到直至喻稚青真正站在大街上,耳旁是小贩的叫卖吆喝声时,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之前连追兵的眼线都能躲过,眼下自然是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