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不过即便商猗没有伤人的想法,那些侍卫却很有伤他的念头,巴不得早日把商猗制服送回狱中,一番鏖战之后,男人身上渐渐渗出鲜血,但士兵们始终没能阻止商猗的脚步,商猗满身是伤地拼出重围,他们不替他通传,那他便自己去见。

负责看守监牢的士兵见阻拦不住,早已跑去求援,此时负责守宅的侍卫已经赶来,所有人挡在商猗面前,乌泱泱好大一片,利刃在月光下散发着寒芒。

而无论前方有多少对手,商猗始终就那一句话:“我要见镇国公。”

士兵们人多势众,其实并不是很怕商猗的“威胁”,不过事态闹到这个程度,整个府邸都是鸡飞狗跳,镇国公自然也被吵得无法安睡。

于是商猗不必再求谁通传,镇国公自己披着衣衫便赶到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似乎压根就没睡着的太傅和卫潇。

卫潇只听说府上生了事端,还当是喻崖打上门来,率着弟兄们便赶了过去,没想到闹事的竟是商猗,下意识以为商猗是不堪忍受牢狱而爆发,想要劝说几句,而商猗如愿见到镇国公后,却是主动放下刀刃,对那个与喻稚青眉目间隐约有些相似的老将军说道:“我找到治疗阿青的方法了。”

镇国公其实与最初的狱卒看法相同,也认为这不过是商猗企图逃脱的借口,不过到底事关他外孙的身体,比那些士兵多了几分耐心,遣退众人,倒是让商猗继续说了下去。

商猗其实喉疾又犯了,此时正疼得厉害,但面对余下之人质疑的目光,他用力按了按喉咙,用痛逼自己一字一句地讲述起他发现纸张的经过,但是却略过了如何解神女血毒的内容,只说上面记载了办法。

而听完男人的话后,这位驰骋沙场的将军神情渐渐有了变化,那双曾让无数敌军畏惧的凌厉双眼落到男人身上,而商猗则坦然自若地与其回视,一时之间无人言语,但气氛却越发尖锐凝重。

过了一会儿,镇国公终是开口问道:“若你所说为真,那张血书如今在何处?速速呈来。”

“销毁了。”

“什么?!”镇国公大掌一拍,震怒不已。

商猗不卑不亢地解释道:“那封血书已被我吞入腹中。”

此话一出,不仅镇国公大为火光,就连暗中偏向商猗的卫潇也不由恼怒,难道商猗不想救陛下?还是说他不过是逃狱失败,这才临时编出这样拙劣的借口?

太傅同样脸色难看,然而却还有几分理智,一双眼扫视着浑身是伤的男人,忽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太傅显然比卫潇对商猗了解得更深一些,若男人的确掌握了能够将喻稚青唤醒的药方,又将其销毁,那他无疑成为了目前唯一知晓的人,他会这样做,定是有什么条件。

不出他所料,男人点了点头,果真是一副打算与他们交易的模样,太傅在心中冷笑,正以为商猗会狮子大开口地索求无度时,对方只是沙哑着声音说道:“上面所著内容唯我知晓,所以无论国公爷如何安排,我必须亲去,还有,临走前让我再见他一面。”

“就这些?”太傅不由反问。

商猗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若是可以,请将我的佩剑还给我。”

镇国公那双洞隐烛微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谎言,他冷冷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们把我关起来的理由。”

商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会将他关押,绝不仅仅缘于他的身份,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样急不可待地将他与阿青隔开,是在畏惧着什么,担忧着什么。

此话一出,莫说镇国公,就连太傅也无言以对,至于商猗提出的要求,其实全部应允也没什么。

商猗那个所谓的药方到底是真是假他们都不知晓,与其浪费兵力去搜寻,倒不如让商猗自己去找甚至可以说,商猗若是想借此理由逃跑那更好,他们正愁没办法处理商猗,他的学生他自己清楚,日后喻稚青醒来后知晓商猗逃跑的事实,只会对男人产生厌恶,倒省了他们功夫唯一不太妥的便是商猗想在临行前见喻稚青一面,不过陛下只是正陷入昏迷,他俩无法交谈,压根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可这样任由商猗摆布,未免显得他们太过被动,太傅说他身份敏感,面见陛下需带镣佩枷这对常人而言乃是极大的屈辱,更何况商猗乃是歧国皇室,可商猗却是爽快答应。

就如先前一样,只要让他能看阿青,怎么样都好。

卫潇凑到太傅身边轻声耳语,任尧这是才知晓先前商猗就被他们那样对待过数日,那时候商猗也是全盘接收,甚至从未跟旁人提起自己身份,任由一帮侍卫将他当作罪囚对待,太傅这才意识到想通过这种法子折辱商猗,基本等同于自讨没趣,索性又撤去那些刑具,不过他去看喻稚青时必须有人跟着,不能让他与喻稚青独处,也不能与陛下有何接触。

却是镇国公到最后也不知该不该信商猗的说词,此时正值战事,为一张听起来十分玄幻,又根本无从查证的血书,调遣大部队遂商猗前往苗疆自不可能,但此事关系喻稚青性命,而且不知为何,他原本听太傅讲起商猗时,只当男人与他哥哥商狄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故意利用喻稚青心善的心机之人,以为商猗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是别有图谋,可今日看见商猗在喻稚青房中低身擦去血迹之时,虽然心中仍恼他夤夜闹得府里上上下下不安生,可对于商猗的那些话,却又无端增添几分信任。

镇国公思来想去,还是遣了几个武力高强的手下随他同去,真有什么也可与他有个照应,若此番能让喻稚青醒来,自是最好,若是不成,他们其实也没多少损失,还是那句话,若商猗真是想借机逃跑,反倒是随了他们心意。

只是那柄长剑的剑穗......

镇国公始终想不起来那根简直算得上是丑陋的兔子剑穗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一晚的闹剧总算得以了结,他望着房中仍在沉睡的小陛下,唯剩一声忧心的叹息。

一百二十一章

“笨,我不是说不是这样写的么。”

如雪团般白皙的脸骤然贴近,连那浓密长睫都能看得分明,一只尚且稚嫩的小手从他手上接过笔,小太子略皱起秀气的眉,先是在虚空中顺着他的字迹虚描几下,随后才在纸上落笔,沿着他未写完的句章继续往下,果然与他的字迹十分相仿。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没工夫,年幼的喻稚青全神贯注,没注意到商猗视线,轻声说道:“别告诉太傅我替你写功课的事,这样不好,有违君子品行。”

他喜欢喻稚青,更喜欢喻稚青为了他而打破自己原则,不知为何,年幼的他忽然成长了,来到朔风滚滚的塞北,残疾的喻稚青被他抱在怀中,依旧要违背原则,竟教唆身为将领的他临阵脱逃:“你听好了,打不过的话就带着他们快逃。”

眼前画面一转,他回到喻稚青暂住的那个小楼,他带他赏着江南好景,而怀中的青年却突然口吐鲜血。

“阿青”

他紧张地连忙呼唤,却如何都说不出声,想牵紧对方,可喻稚青的身影却又忽然变得模糊,他竭力想要抓住,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指尖能够攥住的始终是虚无。

商猗猛地惊醒,圆月自枝桠间倾泻出细碎的银光,眼前已不再是冰冷的铁槛冷囚,但同样是无尽的寂寥,唯有腰间的小兔剑穗随着他的动作轻声作响。

男人慢慢握紧剑穗,硌在掌心的触感反而能使此时的他平静。

远处围成一团的将领们正忙着准备晚膳,嘈杂声下,越发显得商猗这边冷清落寞,然而男人浑然不觉一般,只是又将自己的佩剑擦拭几遍,想令其变得更加锋利,希望能一剑封喉,顺利带回拯救爱人的良药。

镇国公选派随行的将士不多,但个个在军中都是掌管百人的将领,军功显赫,身手不凡,大抵也是因为如此,都有些傲气,又知晓商猗的真正身份,自对男人有诸多不屑。

若不是只有商猗知晓化解神女之血的方法究竟是什么,他们恐怕能直接扬鞭越过商猗独去苗疆虽然他们与镇国公将信将疑的看法不同,乃是完全的不信商猗说辞,但军令如山,为了使老将军安心,必须走这一遭。

苗疆与江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再如何快马加鞭,也需整整十日的行程。白日他们忙于赶路,夜里便在野外露宿扎寨,将领们不像商猗,得了配剑便上马要走,临行前自有小兵替他们收拾好行囊,皆是途中用得上的,到了夜里,他们自发地围在火堆前扎帐篷烤干粮,一行人挤成一个小圈,无论空位还是干粮营帐,统一没有商猗的份。

商猗受惯冷遇,毫不伤怀,对口腹之欲更是从不上心,喻稚青尚在昏迷之中,他啊着实没多少胃口,不过他想着或许可以多猎一些猎物,明日路过镇上集市能够变卖钱财。

他之前身上还剩一些积蓄,关进牢里时被几个士兵搜走了,此去苗疆,他也没有向镇国公要回,不过苗疆向来凶险,那纸上也仅写了一句苗疆圣兽,他连那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如今看来,还是备些银两,有备无患的好。

商猗其实知晓那些同行的将领定然也带了许多盘缠,甚至能猜出镇国公应当给他也备了一份,不过他并没有用那些银子的盘算,并非出于男人的自尊或者也可以说是出于自尊,但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总看轻他排挤他,而是很单纯的、且略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认为自家媳妇就该自己去救,没必要用到旁人的银子。

喻稚青是他们的陛下,但更是他的阿青。

火已烧旺,商猗站起身准备去打猎,却敏锐地从身后那片茂密的草丛中隐约察觉到什么动静正慢慢向他们的营地靠近,很快,就连那些将领们也发觉草丛之中的异样,警惕地站起身,随着那声音的接近,在火光照耀不及的黑暗中,似乎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身影,高高大大,生着鹿角的“怪物”,简直比当年被商猗斩杀的神女野兽还要长相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