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他记得种种小丑般的举止,更记得自己对喻稚青种种臣服滑稽的模样,这大概比凌迟还要令商狄痛苦千倍万倍。

商狄自然不会允许自己陷入这种境地,清醒时的他想尽办法逃离蒙獗,但他的反击大业往往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另一个人格的商狄虽然记忆停留在旧时,但他们两者的记忆却又是互通的,所以那个胆小怕死的商狄往往会在商狄筹谋出计划后的第二日就将商狄的念头向蒙獗全盘托出以换取奖励,两个人格一个计划一个出卖,如此周而复始,自成循环。

当然,商狄倒是可以寻死,但他亦深知,若他自戕,则意味着自己彻底向喻稚青认输,所以即便无数次的失败,他仍旧不肯放弃,继续在屈辱中过活。

小陛下想,这或许不够血腥,但却是对商狄最合适不过的刑罚了。

喻稚青向商猗快速讲述了一下商狄的近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你说喻崖此番是否与商狄有关?譬如他很久之前就与商狄有所勾结,或者”

“若是如此,他当初大可不必研发出治疗时疫的方子。”

其实小陛下也知这个想法不大站得住脚,只是想起那个向来闲云野鹤的医者竟然谋逆,喻稚青纵然知晓定是他所为,但却始终想不清楚源头。

其实商猗倒是早早察觉出喻崖的不对劲之处,旧时他就不喜喻崖有意无意的挑拨以及看向喻稚青的眼神,不过此时再说这些也是无用,商猗替喻稚青擦干水珠,自己也快速地冲洗了一下。

到了该休憩的时间,商猗看到小陛下下意识留出的半边床位,心下一暖,很自然地钻进被中搂住青年,主动空出位置的喻稚青反倒先耐不住性子,在黑暗中欲盖弥彰说道:“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只不过是懒得听你又说那些什么必须贴身保护的烂借口,才让你睡在旁边的。”

商猗不由失笑,故意反问:“既然知道是烂借口,阿青又何须答应?”

原以为怀里的小陛下又要被他气得讲一大堆别扭话,谁知喻稚青颇有长进,竟是直接动腿,在被窝踹了商猗一下:“再废话你就滚下去。”

果然是小兔子,腿好了就要蹬人。

商猗好笑地想着,倒是不敢再将这话说给喻稚青听谁让家有悍妻,除了宠着让着,别无他法。

于是在这个皇位岌岌可危的夜里,身处权力漩涡的两人明明都已累极,但谁都舍不得先睡,匆匆又交谈了几句,却无关家国大事,而是商猗提起他给小陛下买的首饰中有一对杏花发簪,大概是民间仿宫里的款式,与喻稚青父皇当年赠予他的十分相似,明日他拿给小陛下瞧。

然而喻稚青听完后并无感动,第一反应竟是好你个商猗竟想当我爹,气得又踹了商猗一下,可惜男人皮糙肉厚,十分不畏小陛下的家暴,明明已经约好要睡觉的两人稀里糊涂又闹起来,直至没营养的闲话说无可说,两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一百零二章

翌日清晨,喻稚青懵懵懂懂醒来,还未睁眼便感觉到有个炙热到难以忽略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肯定是商猗又盯着自己傻看,分明嫌弃极了,但心跳却不由自主乱了一拍。

他本以为男人看一会儿便会如往常一样起身换衣,谁知商猗今日注视得格外良久,害他浑身都不自在,不仅心跳,连耳根都有些微微泛红。

而就在喻稚青决定睁眼的前一瞬,一直在枕边端详喻稚青睡颜的商猗骤然凑近,高挺的鼻梁抵在青年脖颈间轻嗅。

小陛下彻底装不下去了,双手抵在男人胸前,不让对方继续凑他怀中乱闻,商猗似乎早就察觉到喻稚青装睡的事实,如今被现场抓包也不羞窘,一双坦率真诚的眼与小陛下直接对视,带着满满的柔情,像四月枝头的春风。

很早之前,喻稚青就发现商猗像犬类动物似的,非常爱嗅他身上的味道,他记得他在塞北时甚至还专门问过商猗这个问题,那时男人是怎么回答来着?似乎是说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可他们明明用的是同一种澡豆。

喻稚青又气又恼,只道今日定要解决这桩悬案不可,脑筋一抽,嘟囔着“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好嗅的”,竟直接有样学样地趴进商猗怀中,也跟着一通乱嗅。

青年并不知晓自己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但商猗的味道却十分清楚,与男人一样,是带着些冷冽的清香,给喻稚青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这也正常,无数次的危机时,他被商猗紧紧护住,在浓郁的血腥气中,依旧可以闻到属于对方的香气,而每日睡到男人怀中,嗅到的也是相同的味道。

小陛下哼哧哼哧嗅完,从男人怀中抬起头,却发现商猗忽然变了神情,目光深邃,不由不解:“你......”

话未说完,下一瞬他便感觉腿根处被一又硬又烫的巨物直直抵着。

喻稚青噌的一下红透了脸,没想到商猗竟会起反应,匆忙从男人怀中坐起了身,拢住被子便想后躲,而商猗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从被子堆中捞出小陛下,吻了吻对方的青丝,旋即便起身穿衣,放任欲望自行褪去。

两人穿戴完毕,商猗拿出那对杏花发簪,款式的确与喻稚青幼时戴的极像。

小陛下过了气头,其实并不是不明白商猗是想宽慰自己,不过戴是依旧不肯戴穿裙子已经够丢人了,还戴女子发饰,不若直接杀了他可当男人说要拿去丢弃时,喻稚青却又不肯还给商猗。

男人失笑:“既不喜欢,扔了便是。”

小陛下攥着那两枚小小的杏花,振振有词道既是送他的,那他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男人拿小陛下没办法,谁让喻稚青是自己的心上人,的确很有不讲道理的资本。

不过商猗在灶边做早点的间隙偶然往房中望了一眼,发现小陛下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木匣,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枚杏花簪放了进去,动作仿佛忙着冬天屯粮的小兔。

他忽然想起,喻稚青在塞北那会儿也喜欢偷偷将他赠他的小玩意儿收藏起来,还以为自己瞒得极好,后来两人被擒,蒙獗也被歧国攻打,小陛下那些藏物大概早被大火付之一炬。

嘴角微扬,男人悄然回到灶边,并未拆穿喻稚青的小秘密。

早膳后商猗担心青年安危,想让喻稚青留在院中,自己独去街上打探情况,谁知小陛下也要同去,并且没好气地提醒商猗明明昨天才说自己不会离他太远,商猗想起昨日之事,虽然带小陛下上街有风险,但让他独留此处也的确难以安心,于是同意了青年的要求。

大概是在气商猗先前不肯带自己出门的事,又或许是不好意思,小陛下不愿再与男人牵手上街,戴着幕蓠的他走在前面,结果因为戴不惯白纱险些撞墙,还是商猗抢先一步将他护在怀中才没撞上,喻稚青没办法,只得又不情不愿地与商猗牵起了手。

今日又下起蒙蒙小雨,尚未到需要撑伞的地步,细雨缥缈地犹如一层薄雾,街上行人比昨日集市时少了许多,两人并肩行在烟雨朦胧的江南小道上,宛若一对璧人。

或许是南方潮得厉害,喻稚青又有些头疼,不过很快便无事。

怕惹人起疑,商猗未带喻稚青去昨日那些地方,转而带小陛下去了茶坊。

小二引他们上二楼落座,茶博士烹来两盏新茶,商猗又替喻稚青点了几样点心。喻稚青知晓商猗是想在茶楼偷听旁人交谈来获取消息,但他并无男人这样好的耳力,只能在白纱下偷偷打量周遭的一切。

喻稚青长在宫中,过去虽不是没在民间住过,可他跟商猗逃出的那三年一直将自己束缚在房间之中,甚至连外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都未看清,此番南下又一直有卫潇他们跟随,纵然商猗偶尔会给带回些民间小吃,但其实也未真正接触百姓生活。

说起来,也就是这次和商猗逃出,才算彻底融入这众生当中。

街外小贩叫嚷,行人匆匆,楼内茶香四溢,说书人敲着醒木,楼外另一侧傍着河流,无穷碧荷下有一盏小船划开涟漪,戴着斗笠的女子正于莲叶间摘蓬采菱。

喻稚青看一切都极新鲜,耳旁突然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

“试试这个。”

商猗往喻稚青碟中夹了一块浅绿色糕点,小陛下向来不爱这些,但见男人坚持,不情不愿地夹起放入口中,出乎意料的是那糕点并不甜腻,反而有一种清爽的口感在唇齿间漾开,的确是喻稚青会喜欢的味道。

喻稚青从白纱缝隙间打量商猗,男人嘴唇薄,五官又深邃,看着便有种冷厉高傲的感觉,可对方看向喻稚青的视线却又是那样炙热而温暖,见小陛下没有嫌弃,便知糕点合他胃口,又为其夹了几块,这种被商猗摸透喜好的感觉莫名又令小陛下有些不爽,喻稚青找茬般说道:“听到消息了?”

男人颔首,点了点正坐在他们楼下的那一桌,低声道:“他们今年方过了会试。”

喻稚青顺势望去,见楼下的几个年轻人的确是读书人的打扮,一般来说,除了码头渡口那种消息灵通的地方外,也就需要赶考的举子们会如此关心朝堂之事。

商猗偷听他们谈话,得知喻崖又以喻稚青的名义下了几道谕旨,与江南水运相关,乍一听似乎没什么特殊,但喻稚青如今流落江南,喻崖那几条旨意明显是为了安插人手围捕喻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