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少顷,商猗如约回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商猗成功在这人烟稀少的林间找到了一家废弃的纺织坊,虽然人去楼空,但他找到了仅剩的两套衣物,坏消息则是

“商猗,这是怎么回事?”

“我拿走时留银子了。”男人相当诚实地答道。

“我并非在问这衣衫是否为你偷窃而来。”喻稚青盯着眼前的衣物,感觉额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着,“我是想问,为什么还会有女子的衣物?”

商猗看了看手上藕粉色的裙衫,继续诚实:“纺织坊内只余一件男装和一件女装了。”

喻稚青有些怀疑商猗是想借机取笑自己小时候爱穿裙子的事,两人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商猗倒不是猜不出喻稚青在气什么,体贴道:“无妨,我来穿那件。”

听了这话,喻稚青脸色方好看了一些,两人分开换上衣物,而当小陛下转过头看见商猗的那一刹那,不由沉默了良久。

喻稚青努力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商猗穿裙子的模样,暗暗问自己,那时候的商猗有那么怪吗?不,虽然那个时候商猗个头就挺大,但肌肉还没现在那么大块,也没有那样凶神恶煞的杀气,喻稚青不禁设想,要是小时候的他推门进去看见的是今日这副模样的商猗,大概自己是不愿意和这家伙做朋友的。

但也不能说是难看......至少商猗的脸向来是俊朗英气的,过去没戴面甲前在塞北行走,不知收获了多少芳心,可男人如今穿着女子裙装,那乃是相当的一言难尽。

裙摆长度只到商猗膝下一点,而肌肉将窄袖绷得快要裂开,加上商猗毫无女气的剑眉星目,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在向别人呐喊快来看这里有个疯子在男扮女装。

商猗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生怕自己还不够英武一般,拿了佩剑就要往腰间系。

小陛下眼睛眨了几回,无论看多久,还是觉得眼前画面震撼,最终犹如壮士断腕般的艰难开口道:

“还是我来穿吧。”

九十九章

今日镇上有集市,城门前人来人往,小贩挑着扁担匆匆路过,险要撞人,喻稚青蓦地落进一个怀抱,头顶传来沙哑而沉稳的声音:“当心。”

“别在街上拉拉扯扯。”喻稚青没好气地呵了一句。他正是心烦的时候,恩将仇报地将商猗推开,气冲冲地就往前走。

男人失笑,好脾气地跟在喻稚青身后。

小陛下其实对幼时穿裙子的自己已没多少记忆了,今日再穿,总感觉哪儿不对劲,扯扯裙摆拽拽袖子,别扭地几乎要同手同脚,本来希望尽早和卫潇他们碰头,但如今还是不要相见为好,若自己这幅打扮被侍卫们瞧见了,那他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

喻稚青刚换上女装那会儿乃是相当不自在,直觉会被人认出性别,皱眉去问商猗如何,结果男人只是对着他长久出神,看得喻稚青简直有些发毛,而在小陛下反复追问下,男人方哑声吐出几个字:“我要娶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将小陛下气得够呛,进城的这一路都不肯与男人说话。

果然,进到城中马上吸引了许多视线,不断有人看向他们这处,小陛下这回不急着一个劲儿往前冲了,习惯性地想往商猗身后躲,心道糟糕,定是被人看出不对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合的。喻稚青虽然在容貌上无可指摘,但到底是男子,在帝京都算身姿高挑的好儿郎,和温婉动人的江南女子相比,实在差距甚大,幸好还有个个头更高的商猗站在他身旁,方显得自己不那么突兀。

商猗知晓喻稚青吸引视线的原因绝非性别暴露,但也看出小陛下的紧张,仗着人潮汹涌,光明正大地牵住喻稚青手掌,轻声道:“阿青,没事的。”

闻言,喻稚青果然是没工夫紧张了,气商猗又叫他阿青,更气商猗大街上牵他,想要挣开,偏男人拉得极紧,小陛下担心旁人以异样眼光看待,急得脸色都快变了,结果发现似乎没人关注,就连偷偷打量他的人都变少许多。

喻稚青突然想起自从他父皇登基只娶母后一人之后,民间许多旧俗也因此打破,而他母后开创的女学更是让过去的锁在闺阁的女子有了出门的机会,而随着他的复国,素来豪迈的塞北与中原相互融合,歧国国君又由女子担任,民风愈发开放繁荣,夫妻间相挽出行乃是常事,他此时身穿女装,难怪旁人未觉奇怪小陛下尚未意识到,除了民风开放,他身旁面露凶光、满是杀气的商猗才是旁人不敢多看的真正缘由。

在这安详的江南小镇,似乎还没有人察觉到朝堂天翻地覆的变化,喻稚青正想着事情,忽地感觉头上一沉,白色的软纱挡去大半视线,他后知后觉发现商猗不知什么时候为他买了一顶幕蓠。

前朝礼教比本朝陈旧太多,未出阁的女子出门都必须遮面出行,不过自他父亲登基后对女子的束缚便减少许多,这玩意儿倒成了罕见之物。

隔着幕蓠,喻稚青看不清男人的脸庞,在一片朦胧中,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慢慢靠近,最终停在薄纱几寸远的地方,轻轻吐息时会令白纱扬起,小陛下得以看见男人下半张脸。商猗并没有取笑他,而是很认真地问道:“这样会不会自在一些?”

小陛下心中忽然想被什么填满,他垂下眸,并未出声,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幕蓠有些视线不好,喻稚青由男人继续牵着前行,无数人群与他们擦肩而过,喻稚青只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暖意,和对方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安定,小陛下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回握住那只牵他的手掌。

他以为商猗会带他去集市或者码头这种消息流传较快的地方打探情报,却不料男人竟是直接牵着他去了医馆。

喻稚青偏过头,有些不解地望着身边男子,而商猗似乎隔着纱帘也能看出他的所思所想,口上说是他想去医馆看看伤势,结果进去以后全然不提自己,只让大夫为喻稚青把把脉。

青年此时才明白过来,商猗定是因阿达的死亡忧心,害怕喻崖也给他的汤药下了什么毒,所以才将他骗到医馆来把脉。

喻稚青倒不是完全没想过这茬,但他的平安脉素来就是别的太医请的,加上药方药物都是层层把关,他想应该不至于会查出问题,果然,年轻的大夫将手搭在他腕上半晌,朝商猗温和说道:“尊夫人身体并无异样,您大可放心。”

喻稚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和商猗被人误认成夫妻,急忙想要出口解释,却又怕被听出自己是男子;恨恨去瞪罪魁祸首商猗,却又隔着白纱攻击无效,结果先前还相当了解他心中所想的这混账突然装起了傻,不仅没有解释,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竟然还答了一句:“有劳大夫了。”

不用看商猗表情,光听男人声音喻稚青就知道对方此时心情颇好,小人得志!

小陛下暗中咬牙,总算在离开医馆前找到报复机会,趁大夫不备时十分幼稚地偷偷踩了商猗一脚,而对媳妇一贯纵容的男人似乎仍保持着好心情,眉头都未皱一下,继续牵着青年的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小陛下气归气,倒也没怎么挣扎才不是他想和商猗牵手!不过是因为街上人多,而他又没带习惯幕蓠,不大能看清路,这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将商猗当拐杖使。

而“拐杖”商猗将小陛下带去的下一个地方的确是码头,在那里他们得到了更全面的信息。

一是一个全天下今日都已得知的消息:或许是知晓目前根基不稳,喻崖还未丧心病狂地改号称帝的地步,只是掩去喻稚青偷偷南下托阿达代为理政的事实,仍照着先前的说法,对朝堂宣称陛下重疾未愈,用他留给阿达的帝印伪造旨意,宣称朝中事务暂时由他处置,而阿达的骤然过世则被他说成是染了时疫,急急将尸身火化,不留任何证据。

第二条则是商猗从水手伙夫那儿打听来了,据说这两天城中不太平,有许多看着不好惹的男人在城中混迹,仿佛是在寻人,而恰巧官府也打着搜捕疑犯的旗号,派衙役们四处搜素,不过又未发布通缉令,光是一大群人在那里满街搜查。

喻稚青听到阿达死后还不得安宁,心中恨意更甚,并且马上明白喻崖的打算,看来那个小人并不打算光明正大地造反,而是想在江南将他暗中解决,届时宣布再宣布宫中的“他”重病离世,少帝并无子嗣,作为喻家残存的血脉,喻崖自然可以登上皇位,既有了权力,又不用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

而从官府不合常理的搜查来看,大概也早和喻崖蛇鼠一窝,不可信任。

见问不出更多消息,喻稚青打算同商猗离去,而男人却突然将青年护在身后,喻稚青万分不解,直至他看见男人的右手已悄然按上剑柄,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警惕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喻稚青便隔着白纱隐隐瞧见几个行动诡异的家伙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不由捏了把汗,然而今日集市人群实在太多,他们并未注意到藏于码头暗处的二人,悻悻骂了一声,只能再继续前往别处找寻。

危机解除,喻稚青吁出一场长气,商猗则向码头上的工人继续问道:“官府既要搜人,有说什么特征吗?”

“也没说多,只比划了一下,大概就你俩这样高。”工人大大咧咧地说道,“啊,不过不是说你们夫妻啊,官府说是两个男子,面貌倒是没怎么描述。”

商猗哑声道了句谢,牵喻稚青离开了码头。

“昨夜天黑,他们未看清面容。”

商猗同喻稚青轻声说道,顺带又领着喻稚青进了成衣铺子,他们先前商量好,一进城就马上给小陛下买男装换回,可听完那些工人的讲述,小陛下忽有几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