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秋日了,万物渐息。
她想,今岁的冬日定然很冷。
原地静默片刻,她转身纵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梁文帝驾崩后,方公公本是跟在沈祁身边听他的命令,后来沈祁前往边境,他便去了沈瑜身边协助他。这些时日,他常常奔波于宫内和怀王府,徐清来时,他正巧在宫中整理养心殿。
徐清其实不知晓此时他在怀王府还是在皇宫,她只是循着本能进了宫。如今沈祁不在,她握着大权,宫门处无人阻她。
她大抵知晓方公公会在哪,一路直奔养心殿。
她猛地推开门时,方公公刚理好一堆预备送去怀王府的奏折,听到门砸在墙上的重响,他有些讶异地抬眼看过去。
皇宫之内,谁敢如此无礼。
在看到是徐清后,他下意识拧了下眉,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哪怕是宫妃也不得如此无礼,何况徐清再过不久也是要册封皇后的。
他刚想说些什么委婉地点一点徐清,却看到她手中握着的一叠杂乱的信纸。
晌午过后渐落的日头透过大开的殿门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徐清的影子被拉长,连带着她手中那叠杂乱的信纸一道映在那片光影中,勾勒出的轮廓竟有几分狰狞之感。
方公公瞧着,沉默了半晌。
近日他听闻大理寺已将十年前边境呈回来的旧证翻了出来,想到这案子马上就要翻案了,心底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确实没想过,徐清会找上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想起梁文帝还在时,曾见过徐清的几次,都道这姑娘机敏,将她许给沈祁,倒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如今看来,梁文帝看人确实是准的。
方公公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向徐清,“王妃要传人上茶吗?”
“不必了。”徐清的嗓音里透着些倦意。
方公公也不勉强,将人引进内殿,阖上了殿门。
他躬着身,面色平静又慈祥地看着徐清,“王妃特意来寻老奴,可是有何事?”
徐清默了默,将信平铺在桌案上,这叠信今日辗转了多地,眼下她再做这动作竟有些僵硬。
她用力抚平信纸,低声应道:“证据翻出来了,过几日我得去趟边境,这案子要快些结了…快些结……”
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愈发的轻,宛如呢喃。
她清楚的,这案子没必要那般急,因为人死已不能复生,她今日所做不过是要还林青且一个清白的身后名罢了。她大可以将京中事宜安排好先去边境,待边境的事处理完了,再来继续查,或者等沈祁回来后,再一道审查亦是可以。
是她自己在着急。
除了林青且的身后名,她好像窥见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东西。
方公公听见她说过几日要去边境先是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没对此事作声,哪怕他自小跟在梁文帝身边,颇得重用,但说到底他是奴,对于主子的决定,他不该过多询问。
目光落到桌案上放着的那几张被徐清捏得皱巴巴的信纸,上头的字迹和内容熟悉又陌生,十年前他侍奉梁文帝时,也曾看过多次这些书信。
他长叹一口气,“王妃查到什么了?”
闻声,徐清撩眼,“林将军是清白的。”
“是。”方公公颔首,“边境呈回来的证据指明,林将军确实清白。”
徐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为什么?”
方才她在宋府时,也问过‘为什么’,为什么宋太傅要将这叠信中的字迹指认林青且。
宋太傅道因为这是陛下的命令。
现下她站在养心殿中,仍旧问为什么,问的就是梁文帝为何要这般做。
方公公沉默下来,像是在思索该从何处说起,他需得细细斟酌言辞,否则恐让静王妃与静王生了嫌隙,尤其是如今静王远在边境,大权皆握在静王妃手中。
片刻后,他先拣了个他认为对徐清而言算是好消息的事说起:“当年陛下下旨要抄林温两家,但圣旨中那些要收押大牢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的人,除了温家二老和温大夫人在圣旨下来时便自戕了,其余的一个都没死。”
圣旨中点名要收押并处刑至死的人,便是那些与林温三将最亲近的人,也就是他们的父母,发妻和子女。
徐清闻言心却更沉,“所以,陛下一直知道林家幼女在徐家是吗?”
“还有温小将军的幼子。”
方公公打量着她的神情,犹豫地点了下头。
徐清又问:“陛下也一直知晓,我手上有私兵是吗?”
她口中的私兵,指的是居源和,她尚不确定宫中知晓多少,不敢说的太过明显,只得婉言试探。
但方公公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见她面色愈发难看,方公公缓声道:“陛下没想过要动王妃的人,江湖上那名叫年赋门的宗派这些年来杀了不少地方官,几次手还伸进了京城,让陛下头疼许久,陛下只是想借着王妃之手铲除他们而已。”
徐清勾唇,冷笑了一声。
说的好听,只想借她之手,其实不过是拿她作刀罢了。
她想起刚入京城时故意在柳皇后的寝宫做的那出戏,后来皇帝找上她问起托梦一事,她本以为是她天衣无缝,其实梁文帝本就没相信她罢。
是她太过天真了,竟觉得可以一道算计君王,却不知她早就是君王手中的一枚棋子了。
“陛下原来什么都知道。”她喃喃道,“燕琼和栖枝也是陛下送来的吗?为了让徐家入局,是吗?”
方公公这回倒没怎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