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沈言诺隔着长长的餐桌坐在沈韫书对面，他赌气地把盘子里的土豆一块块地压碎，勺子和盘子碰撞发出一声声脆响，他试图以这种方式引起爸爸的注意。

沈韫书自然是听见了那边的动静，他放下餐具关切地望过去，见小孩正闷着头戳面前的土豆，于是问：“最近还是没胃口吗？邱姨说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

“不想吃，没胃口。”沈言诺气呼呼地把压碎的土豆泥堆成一座小山。

“一直这样可不行。”沈韫书轻叹了叹气，细心观察着小孩的反应，继续道，“等你有时间，爸爸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沈言诺这次没有立即拒绝，反而很快回了他一句：“随便。”

等到医院做完检查，爸爸就全都知道了，到时候他肯定会很心疼自己，然后懊悔这些天对自己这么冷淡，沈言诺这样想着。他计划这次得让沈韫书哄他好久才能原谅他，等两人和好了以后再一起商量宝宝的事情。

沈言诺躺在床上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小肚子，随后按耐不住地往爸爸的卧室走去。

他进来的时候，沈韫书刚从浴室出来，额间的发丝还挂着清透的水珠，见到小孩过来先是惊异了一瞬，正擦着头发的那只手也顿了顿，然后望着沈言诺慢慢移到床边，盯着床头两个一模一样的枕头发呆。

“我的枕头怎么不见了？”沈言诺问他。

沈韫书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沈言诺的专属小枕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他原以为沈言诺不会再想来他的卧室睡了，所以才把这个小枕头给收了起来。

可沈言诺却误会了，气冲冲地上前把自己的枕头抢过来抱在怀里，然后愤愤地瞪着沈韫书，说：“为什么要把它收起来！你就这么不想跟我睡觉吗？”

说完后根本没有给沈韫书解释的时间，头也不回地抱着枕头跑出了卧室。

第二天，沈言诺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去上学。

他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接近清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抱着枕头一觉睡到了中午，还是邱姨上楼来敲房门问他要不要吃午饭才把他叫醒。

刷牙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镜子里的小脸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站在镜前发着呆，想：就今天吧，等爸爸回来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沈言诺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却掩盖不住从眼睛里跑出的失落，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漠，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像是沈韫书在有意地疏远他，却又不叫他轻易察觉，两人的关系仿佛在不知不觉间被拉回到了最原始的模样，或许比那还不如，他都快要感受不到爸爸对他的爱了。

手机里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有陆落风发来的问他今天有没有来上学，沈言诺回复了几句就准备下楼吃饭。

邱姨这两天都做了些口味清淡的菜，沈言诺简单吃了点，这时手机里连续收到了好几张陆落风发来的照片，他拿着手机随意扫了眼小图，发现图里的背景全是不同角度拍的校门口的马路。

[陆落风]：点开看。

沈言诺放下筷子，在点开第一张照片后就立刻僵住了动作。

他看到了沈韫书的车子停在他们学校门口，可从副驾驶下车的人却不是他，是另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拍摄者是隔着马路拍的，沈言诺却一眼辨认出了主驾位的男人就是沈韫书。

沈言诺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后他颤着手划向了下一张。

也是同样的一张偷拍照，角度相同可男生身上穿的衣服却不一样，说明并不是同一天拍的，依旧是背影，沈言诺看着有些眼熟，如下的第三张第四张皆是这样的内容。

这个男生是谁啊？

为什么会从爸爸的车上下来？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在车上踢到的那杯奶茶，爸爸还骗他说是同事送的。

沈言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了似的叫他无法动弹，也不能思考，好像再继续想下去泪水就会奔溃而出。他开始推算沈韫书对自己冷漠的时间，猜想会不会就是和这个男生有关。

心脏的位置在一抽一抽地发痛，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找他问清楚。

公司高层的休息室内。

“我没记错的话，设计部那层应该也有茶水间才对。”沈韫书半靠在背后的大理石桌沿，双手抱在胸前，淡漠地看着面前运转的咖啡机，“不满意给你安排的工作？”

“这倒没有，在哪实习，工作内容也都差不多。”齐宇摇了摇头，盯了一会儿男人的侧脸，“我看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沈言诺吗？听说他今天好像也没去学校。”

“我看了你的简历，其实就你而言继续留在上一家公司的话，应该会对以后的发展更有利一点。”

“......我没想这么多。”

“看得出，你好像对自己的职业定位很模糊，我问过你们组长，你的能力在同期的实习生里并不算出色。”

“哦......”齐宇被对方突然上司味浓重的关切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他不是来跟沈韫书聊这些的。

“如果不是我亲自引荐的话，我想你的简历应该会在第一轮面试前就被筛下去。”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本来也没想过要转正，我只是想来实习而已。”

“是吗？”面前的咖啡机停止了工作，沈韫书端起咖啡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在我们公司实习对你来说意义不大。”

“意义大不大应该由我本人来说吧。”齐宇上前重新按下了咖啡机上的按钮，“我不是来和你聊这些的......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沈言诺的事，你们最近是在吵架吗？”

沈韫书嘴唇抵在杯沿，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或许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好奇吗？你不方便，但我可以帮你去问。”

“不需要。”

男人想也没想果断拒绝了他，这样的结果其实齐宇一早就猜到了，就是不肯死心想要找点话题上来和他聊聊天。

入职沈韫书的公司也快小半个月了，除了要求对方顺路送自己回学校外，两人根本没有其他接触交流的机会，偶尔的巧遇也就像这样，得他自己跑上来蹲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齐宇确认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儿子的感情是认真的，并不似他先前猜测的那般，以为他们是玩得很花的那类人。面对这样拥有畸形感情的人，齐宇认为自己或许应该就此知难而退才算理智。

但毕竟手里握着对方这么大一个把柄，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亏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提出的要求，沈韫书都有在尽力满足他。

这不比直接要钱爽吗？

杯子里的咖啡冒着热气，两人无言地待在茶水间内，沈韫书脱了西装外套挂在办公室，现在就单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被卷上了几层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齐宇目不转睛地偷看了他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