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宋月秋掉落的手机冷不丁响起，惊得她噌地跳起来，她眸子慌忙扫过去。

半夜三更是谁来电话？

来电显示海外伦敦。

宋月秋本就绷紧的神经骤然拉得更直。

她不知道是谁的来电，伦敦也没她认识的人。

除了……

想到那张寒峻迫人的脸孔，宋月秋不禁寒毛倒竖。

陆言琛大概不会随便给她电话，可假如真是他，那又是为了什么？

猜到某种可能，宋月秋不自觉蜷缩成一团。

铃声依然孜孜不倦地响着。

左思右想，她耐不住煎熬，试探着接通。

当久违的女声飘出话筒的那一秒，宋月秋的容色惨白如鬼。

570：不卖笑

“宋月秋，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善待阿琛的。”

冷厉的女声劈头盖脸朝宋月秋的耳旁砸来，像火炬烧得她心口疼。

适逢窗外惊雷炸响，宋月秋身体一颤，旧事如潮水席卷过思绪。

宋家的家主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年轻时去湘西吉首采风，邂逅了一位开蜡染店的姑娘，两人一见倾心，可惜遭到宋家老人的棒打鸳鸯，子承父业的家主迫于家族压力回到香江另娶，而那位姑娘也在被抛弃后发现自己珠胎暗结。

过了许多年，丧母的私生女上门认亲，却被宋月秋的母亲给打了出去，因为此事做得隐秘，所以香江无人得知。

当年宋月秋性格还算善良，怜悯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身无分文，于是将自己的压岁钱都偷偷塞给她，让她顺利重归家乡，两个小女孩亦悄悄交换联系方式，做了几年笔友。

不同于宋月秋天之骄女应有尽有的身份标配，方曼贞从小就过得特别苦，不仅要帮舅母带孩子，还得放牛种地，甚至差点连高中都没读完，有幸得到好心人资助，方曼贞成为战地护士。

香江众人都以为宋月秋对陆振民痴心不改，实则她最初青睐的是陆振齐，奈何陆振齐无动于衷，宋月秋心有不甘，避人耳目跑去陆振齐驻守的地方，熟料却见到长大成人的方曼贞。

陆振齐放着正儿八经的宋家小姐不要，居然惦记着待他冷若冰霜的方曼贞，真是犯贱！

陆言琛这一点活脱脱便是陆振齐的翻版，一旦黏上个女人就死不回头。

想到方曼贞夜半从陆振齐帐篷里出来的情景，哪怕刚险些被陆振民掐死，宋月秋都嫉妒得两眼泛红，她定定神，冷声质问：“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生怕陆言琛不晓得你是她妈？”

如今互联网消息如此发达，既然陆言琛的身世能在香江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也没逃过方曼贞的耳朵，宋月秋眼下破罐子破摔，笃定方曼贞不敢据实相告，讥讽道：“原来你在伦敦？你儿子也在，你们是不是一家人团聚了？瞧你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没胆子承认和他的关系就来找我撒气？方曼贞，我够对得起你了。”

方曼贞其实也是一时冲动才打电话给宋月秋，十多年未联系，幸亏宋月秋的号码还没换，她盯着约瑟夫洗澡的浴室，指腹攥紧，愤然指责道：“你还真有脸，你把阿琛变成你跟陆振齐的私生子，害他承受那么多年的不白之冤，连命都差一点断送，还连累了秦浅母女，你竟然还敢说你对得起我？宋月秋，人在做天在看，你早晚会有报应！”

“哈，我有报应？”宋月秋忌惮着陆振民会随时去而复返，压低嗓音恶狠狠道：“你那个死鬼老妈不知廉耻勾引我父亲又未婚先孕，老天爷有眼才会叫她得痨病，你也不差，一边信誓旦旦不喜欢陆振齐嚷着你们阶级不同一边又三更半夜投怀送抱欲擒故纵，你们母女都一样下贱，廉价货！”

方曼贞锋利的视线割向沉沉暗夜，不怒反笑：“我母亲如何轮不到你来评说，你自诩宋家的大小姐，我也没见你多有家教，你的母亲要比我母亲失败多了。宋月秋，我迟早会告诉阿琛他的身世，我不会让他一直活在你们的阴影下。”

宋月秋不知想起什么，眼神猛然慌乱地闪了闪，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抖索着声线：“没有我的周旋，陆言琛能做二十八年的陆家大少爷吗？他享受了陆家多少资源？这些全是因为我的功劳，你如果真要卸磨杀驴那就试试，反正这辈子陆言琛都注定不可能有身家清白的妈！”

说完，宋月秋抢先一步挂断电话，并且手足无措地拉黑了方曼贞。

一道闪电噼啪划过，银白的冷电打在窗户上，夜雨声声，宋月秋的耳朵却犹如海啸侵袭。

她手足冰凉，背脊的寒气直窜天灵盖，满脑子都是方曼贞那句要向陆言琛陈情的话。

二十多年的得意忘形，她竟是忘了，方曼贞见过真正的陆振齐……

并非是客观的忘怀，而是她潜意识催眠了自己。

如果泄露她们当初的约定，陆振民肯定不会轻饶过她，而且方曼贞都远走他乡了，宋月秋抱着侥幸心理相信她不会再出现。

而今，她该怎么办？

只要陆言琛与方曼贞母子相认，方曼贞难保不会重回香江。

届时他们再碰面，后果不堪设想。

宋月秋恐惧地缩紧自己双臂，觉得自己以后的处境将会比现在更差劲，她离粉身碎骨又近了。

黯淡的眼珠呆滞地转了转，宋月秋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一股噬心透肺的寒意上涌，淹没了她。

*

车流如梭，灯影绰绰。

陆言琛一手把控方向盘，一手摩挲着秦浅纤细的腕骨：“方曼贞去过东南边境？”

秦浅点点头，垂眸，陆言琛修洁的手指映入眼帘，挺漂亮的手，如若没缺损那根指骨更完美。

陆言琛目视前方，漆黑的眼眸沉淀着黑夜星光：“陆振齐也去过，之后没多久便退下来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认识？”秦浅说着笑了笑：“边境挺多人的，不一定认得，不然她为什么不提起？我今天真正接触方医生，之前的事没印象了，但她给我的感觉蛮不错，谈吐斯文，阅历广泛，还特别能干，她拿过很多学术奖。”

以方曼贞的出身，她能攻坚克难打拼到今时今日的地步，确实算厉害。

陆言琛静静地开车，未置一词，鲜艳的霓虹飞掠他沉寂的脸庞，秦浅歪头打量他：“方医生还向我打听你白天为什么不高兴，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正好等信号灯，陆言琛的那只手顺势松开秦浅，捏捏她的脸颊，轻声：“我卖身，不卖笑。”

秦浅拍掉他的手，耳根微微发痒，眼里月波柔软：“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