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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苍一路追到一处山脚,眼尾扫见石碑,就不再往上。
他能感知到,长舒到了霁月宫发现没人,现在正飞往此处,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若贸然往前追,届时让长舒闯见自己杀人的模样可不好办。倒不如直接在此处等着长舒,两人一起上去。
不多时,身边立现一个白衣身影,气息微澜,容苍赶忙伸手扶了一下。
长舒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怎么不上去?”
容苍直直看着山脚那个半人高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刻着“莫邪山”三字。
容苍斟酌片刻,还是问道:“长舒可知,在凡间,有关于‘四大杀器’的传说?”
长舒摇了摇头,他深居烟寒宫,平日很少出门,虽说偶尔会看看二哥从人界带来的话本子解闷,但多数都是一目十行地浏览,更别提凡间那些鬼牛蛇神的传说。自己就是妖,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的。
容苍便道:“凡间有传言,混沌初开之时,上古神兽夫诸曾预言,六界会生四大杀器,杀器之间相互牵制又能彼此感知,一旦其中某一样觉醒,其他几样都会依次现世,而四杀器聚首之日,便是六界改天换地之期。”
长舒难得听一次这样的谣言,也来了些兴趣,便问道:“哪四大杀器?”
容苍朝长舒袖子掠过一眼,说:“魔镜往生,鬼剑怀沙,佛珠菩提,还有……”
“还有什么?”
“妖扇斩风。”
长舒一愣,随后竟难得地笑了一下,心道这凡人编故事还真有头脑,穿针引线地鱼目混珠,真实的东西里充几个南郭先生,好让人难辨真假。
“斩风是第一妖扇没错。”长舒颇有听下去的欲望,徐徐道,“关于这几样东西,可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容苍知道长舒这是不信,不恼也不争辩,既然长舒愿意继续听,他便愿意高高兴兴讲给长舒听:“长舒既已有了斩风,便能摸出这几大杀器取名字的规矩,是反着来的。”
“往生镜被称之魔镜,但其实并不能为魔道所用,它除了能映照往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作用,便是封印世间一切邪魔。”容苍道,“同样,鬼剑怀沙可强召万鬼,屠尽九幽,妖扇斩风可破六界所有妖术。”
长舒默然,片刻后问道:“那佛珠菩提呢?”
“佛珠菩提在四杀器的传言中被人着墨最少,却最引人遐想。”容苍解释道,“只因关于它们的谣言不知流传了几万年,时间奔涌,前三样法物或多或少总有人曾窥得那么一眼真身,故而才会惹得众说纷纭。独独这颗佛珠,竟是从未现世。就连名字,也只是因为那珠子传说曾是佛前清池中的一颗白玉菩提珠而随便被人取来凑个称呼罢了。”
长舒沉吟道:“往生封魔,斩风杀妖,怀沙屠鬼,那菩提……”
“长舒想的没错。”容苍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接话道:“佛珠菩提,可灭九天神佛。”
长舒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待再开口时已将话头转回了一开始的时候:“这和现在这山又有什么关系?”
“萧霁阳被东丽尾随来的那只罗刹鸟妖害了。”容苍气势微颓下去,道,“我本想将它抓起来,奈何修为太浅,打不过,让他逃了。”他指了指山顶,“一路追到此处,看见这山名,却不敢上去,只好等着长舒。”
“为何?”
“鬼剑怀沙,相传便是封印在此处。”
“那也得上。”长舒朝山顶看了看,“你我曾答应过姜禹,要替他照看萧霁阳。无论生死,总该有个着落。”
容苍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息黯淡下去,有些懊恼地朝长舒走近两步,弱弱地扯了扯长舒袖子:“长舒,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办砸……”
长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说得僵硬,使得容苍多心,觉得自己是在怪罪于他。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长舒将语气放软,“你还小,修为尚浅,本就不该孤身涉险。在此处等着我来是明智之举,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直接在霁月宫时就该止步,免得伤了自己。”
容苍没有说话,只低着头默默点了点脑袋,像是还在自责。
“走吧。”长舒哄道,“莫怕。既然那剑还在封印之中,便不会突然觉醒。”
长舒嘴上温言细语这么说,心里却想道这故作玄虚的莫邪山怕是什么也没有,所谓鬼剑怀沙不过是其中山野精怪编造出来防止外人进山的自保之术。只不过长舒看容苍对那些传说深信不疑,不忍心破坏他那些幻想,便顺着那套说辞安慰容苍,只管把人哄上山去。
越往上走,山上越是潮寒,快到山顶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阴了下去,云雾缭绕间让人有种可扶日月的错觉。
长舒面色逐渐青白,眼底却愈发防备警戒。这山上怪异得很,就算久无人至,也不该干净得一丝怨气也无。更矛盾的是,如此空净的莫邪山,偏偏围绕着一股邪煞之力。想来是有恶妖在此。这妖盘踞此处,一来无人可害,二来无煞气可借助生长,图什么呢?
容苍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山所表现出的诡谲的违和感,正要偏头去和长舒说话,思绪却被不知从何处冲他们二人之间而来的一卷黑风打乱。
早有防备的龙妖眸间闪现一抹厉色,又是那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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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邪风疾速袭来,气势汹汹,顷刻间便使他们眼前之景风云失色,二人落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长舒被黑风残影包围,啸啸呼声盘踞耳畔,听得容苍的叫喊逐渐变得稀微,他正要伸手召出斩风,那邪物却像是有预料似的不再同他纠缠,只绕着长舒转了几圈又朝山的另一面奔去。
待视野清晰下来,草木皆定,长舒四顾寻找容苍,却不见其踪影。
当下顾不得许多,跟着黑风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成想山南那面竟不似方才那条路上杂草丛生,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有许多零落的房屋,广泛散落在整个山面,目之所及的那些残垣断壁撑起来的框架也多少透露着几分恢宏大气,看起来此处像是曾建立过一个规模不小的名门贵派。
长舒站在百步长阶之下,遥望伫立在山顶的几座伶俜殿堂,依稀能窥探到几分当年的磅礴盛况。不知这门派在多久以前经历过怎样翻天覆地的浩劫,才落得如今这般荒凉破败,鬼气森然。
长舒闭目凝神感知,那两只妖和容苍都在山顶正殿之上。遂想也不想,直接飞去了山顶。
那殿远看还觉一般,走近了才更让人知晓其高耸巍峨,仰头穷目方见屋脊,正脊端端立着青狮白象驮宝瓶,翘角飞檐亦是被多年风霜雨雪模糊了面容的狰狞兽头。
殿前的青铜祭鼎有三个长舒那般宽大,只不过早已积起厚厚一层尘灰,蛛网罗布,同那殿宇内外大多数摆设一样,处处皆是了无生气的光景。
长舒绕过院中青铜鼎,抬脚踏上殿前刻着繁复花纹的石阶,殿中景象一览无余,随视野的展扩慢慢呈现在眼前。
层层叠叠的蛛网几乎覆盖了殿中所有陈设,青砖铺就的地板早看不出原本面貌,砖缝里的杂草不知轮回长了多少个春秋,青黄相间地遍布在各个角落,最矮也能没过脚踝,快要叫人无从迈进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