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正在院中歇息,没想到世子?是和谌大人、梨姑娘一同回来的,赶紧迎了上去,正要?行礼问候,谢枕川已经抬手制止道:“先去更衣。”

他这才?看清谢枕川手里?那?枚飞鱼绣纹,嘴巴张得足有一个鸡蛋那?么大。

这是谁干的?

他本以为世子?就足够胆大包天了,没想到还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人,连“赐服”都敢动!

南玄动了动脑子?,想通这个问题之后,很快又把嘴巴合上了。

发生这种?离谱的事,自?家世子?还能这么平静,那?肯定是和那?位表小姐有关。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枕川进了卧房,先为世子?换下这身飞鱼“赐服”,只是在挑衣裳的时候,实在费了点心思:世子?方才?不让自?己说话,多半是还未在梨姑娘面前挑破身份,那?他到底是要?挑世子?的衣裳,还是“谢徵”的衣裳呢?

南玄想了半天,还是选了一件世子?进广成伯府以来惯穿的外?袍。

谢枕川只扫了一眼,便言简意赅道:“我的衣裳呢?”

南玄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此番南下扮演“谢徵”,并未多备几件世子?的常服,他狠了狠心,挑了件墨紫棠银线八达晕宋锦袍,世子?平日里?极少穿这样花哨繁复的衣裳,可如今也只能拿它?试试运气了。

果然,南玄刚把这件外?袍取来,谢枕川便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不过最后还是伸开了手,“罢了,就这件吧。”

等谢枕川换了衣裳出门?时,梨瓷正在和谌庭逗弄院中的小松鼠。

听?到他步门?而出的声音,梨瓷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这样奢靡奢丽的衣裳其实是极为挑人的,一不小心就沾了俗气,落了下乘,偏他轩然霞举,压过了此番艳色,愈发显得贵不可言。

梨瓷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又被“吱吱”的叫声吸引了,转过头满怀爱意地看着眼前的小松鼠。

小松鼠不知做了什么,梨瓷立刻发出小小的惊呼,兴奋道:“谢徵哥哥,这只小松鼠是你养的吗,它?学会了拜拜诶。”

她话虽是对着谢枕川说的,实则头也未抬,满心满眼都是那?只小松鼠了。

谢枕川抬眸望去,小松鼠刚拜了拜梨瓷,此刻正乖乖坐在石桌上任她打量,她伸手摸了摸小松鼠的脑袋,它?身后那?大尾巴便?欢快地摆了摆,摇得比狗尾巴还欢。

他顿时有些不想承认是自?己养的了。

谢枕川一边走过去,一边漫不经心开口,“你喂了它?什么?”

梨瓷摊开手,语气认真又无辜,“什么也没有啊。”

在谢枕川手里?手上一板一眼、给一颗花生才?作一个揖的小松鼠,见?了梨瓷,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谌庭“啧”了一声,看向好友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怎么连只松鼠都养不熟啊?

谢枕川的脚步声重了些,小松鼠忽然竖起了耳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又在梨瓷的手掌心里?蹭了一下,然后一蹦一蹦跳下石桌,一溜烟地跑回耳房睡觉了。

“哎呀。”小松鼠跑了,梨瓷还有些嗔怪,谢枕川却觉得它?难得有用?了一回,面不改色道:“无妨,我下次让人备好了吃食,你再来喂它?。”

梨瓷点点头,正要?问问小松鼠喜欢吃什么,就听?得门?外?有人敲门?,是跟在外?祖父身边的一名小厮,他似乎跑了好多地方找人,此刻扶着院门?门?框,上气不接下气道:“谢公子?,谌公子?,我家老爷邀二位过书房一叙。”

梨瓷一听?这话,一颗心立刻就悬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去过外?祖父的书房,但也知道济表哥时常被叫去训话,每次出来都垂头丧气的,不由得伸手拉住了谢枕川的衣袖。

“谢徵哥哥,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谢枕川已经多半猜到周则善所为何事,“无妨,阿瓷自?己回房便?是。”

梨瓷不听?,又拉了拉谢枕川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小厮也补充道:“老爷还说了,如果二位公子?同意的话,表小姐也可以同往。”

谢枕川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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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书房的路上,梨瓷满怀心事,表情也凝重得像是要?上刑场。

外?祖父今日明明是要?去书院讲学的,这么早就回府,多半是听?闻了今日雅集之事,才?匆匆赶回来问罪的。

即便?她不通律法,也知道假冒朝廷官员是很严重的罪过,好在谢徵哥哥随机应变,才?没有被那?些人发现,但怎么瞒得过那?么聪明的外?祖父呢?

外?祖父不会要?大义灭亲,将谢徵哥哥送到官府里?去吧,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样想着,梨瓷的脚步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好在手里?一直拉着谢枕川的衣袖,才?没有掉队。

她心思浅显,谢枕川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便?也任由她拉着袖子?,慢慢带着她走。

谌庭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梨瓷的脸上,不由得问道:“梨姑娘在想什么?”

梨瓷想也没想便?道:“在想怎么保护谢徵哥哥。”

谌庭更觉稀罕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保护”这样的字眼和谢枕川联系起来,一般人能在他面前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然后又听?得梨瓷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发愁,“外?祖父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肯定是知道了今日雅集之事,要?来找我们算账了。”

谌庭故意露出慌乱的表情,“那?可如何是好,梨姑娘可有了主意?”

“若是外?祖父问起今日雅集之事,便?说……”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憋出来一句,“便?说是我强逼谢徵哥哥做的。”

谌庭顺着这话,试着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这位表小姐强逼谢枕川做事的情景,发现自?己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忍着笑问道:“谢公子?并非轻率盲从之人,何故要?听?信于?你呢?”

梨瓷轻抿着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又悄悄动了先前已经歇下的心思。

也许是他临危不乱,救她于?水火的时候;也许是他长身玉立,替她挡下酷暑烈日的时候;也许是他什么也不做,懒洋洋笑着的时候……

比起其他人,她还是想要?谢徵哥哥做自?己的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