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人多眼杂,梨瓷抱着那株赵粉,打定主?意稍候再向恕瑾哥哥道谢。
她征得了长公主?同意之后,又将赵粉转赠给了周滢,两人一同去温调房听?那花匠传授侍弄牡丹的心?得。
嘉宁长公主?看?着落落大?方的梨瓷,心?中更是欢喜了。
还是女儿家贴心?,阿瓷今日不仅替自己?挣足了脸面,还揭穿了徐梦舒的伪善面目。
想到自己?曾有意此女为?儿媳,她不由?得将谢枕川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恕瑾,你当初推拒这门亲事,莫不是早看?出徐家姑娘这般品性?”
谢枕川把玩着手中玉箫,不置可否。
“今日之事,本宫算是看?明白了,往后断不会?勉强于你,”嘉宁长公主?又道:“只是岑家姑娘的事还未了结,她此刻正?在侧殿里?垂泪呢。岑家终究与你父亲有旧谊,你去把话说开,也好全了这份情面。”
那玉箫原本正?贴着修长指骨轻旋,忽地顿住了。
谢枕川倚在廊柱上,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厌倦之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有拒绝。
只是在去偏殿之前,他?特?意路过了温调房。
梨瓷蹲在那株赵粉旁,学得很是认真,衣摆和脸颊处都沾了一点泥痕,不过片刻功夫,就把自己?从大?家闺秀弄成了一只小花猫。
看?见谢枕川朝自己?走来,她毫不犹豫挥了挥脏兮兮的“爪子”,甜甜开口,“恕瑾哥哥。”
周滢正?在认真向花匠请教如何增温催花,并未留意谢大?人来了,自然也无人提醒她。
谢枕川唇角微弯,在梨瓷面前站定,又取出袖中素帕来,俯身替小花猫拭干净那一撇胡须。
他?状若无意地问?道:“今日宴上的吃食还可心??”
明明擦的是她的脸,那双眼睛却也“唰”地亮了起来,汪汪地看?着自己?。
梨瓷开心?地点点头,“是恕瑾哥哥特?意为?我准备的么?”
谢枕川“嗯”了一声,一边郑重其事地拭去她颊边泥痕,一边低声解释道:“你每日服用的寒玉散虽可暂时压制毒性,但是此药性寒伤胃,山药茯苓粥与香薷饮俱有益脾温胃之效,至于樱桃毕罗……”
隔着轻薄的绢丝,他?几乎可以感触到软嫩柔润的肌肤。
谢枕川勾起唇,声音里?含了分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你用膳之后的奖励。”
他?手上动作越发地轻了,生怕稍微用力,便要?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红印来。
看?来这义兄妹的身份也不算一无是处。
他?的声音比方才的玉箫声更为?低回动听?,梨瓷不由?得有些愣神了,直到听?到一声“好了”,才回过神来。
那一点泥痕被拭净,谢枕川有些惋惜地收起了帕子,可不知为?何,梨瓷的脸颊还是微微泛起了红。
大?概是温调房里?太暖和了。
梨瓷以手扇了扇风,乖乖问?道:“恕瑾哥哥找我有事吗?”
谢枕川颔首,见她玩得开心?,并未再让她净手,而是径直将那管价值连城的“回雪”塞到了满手泥巴的梨瓷手中,轻声应道:“帮我拿好,我去去便回。”
第75章 玉碎 地上白碧双色的碎玉混在一处,像……
周滢记下?增温催花的技巧, 抬头看到?了梨瓷手里的白玉箫,“这不是谢大人的‘回雪’么,听闻此箫是用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九节十目, 长约二尺, 其声清幽绵长。”
她?仔细端详了一番,赞叹道?:“玉质莹润无瑕, 箫身光素无纹, 真是当世罕见的玉箫金管。”
梨瓷也低头看了看,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这白玉箫触手温润, 映光通透若秋水, 就是自己的手指在玉上印了些?泥尘,使?得白璧微瑕了。
她?一边去温调房蓄水池中打?水洗净“回雪”和自己的手,一边嘀嘀咕咕道?:“我本来答应替恕瑾哥哥保管一会儿的,还没来得及朝他道?谢呢,若是这尘土进了音孔,日后吹奏起来便?不美了。”
“不妨事的, ”周滢看出谢枕川的用心,一边笑一边解释道?:“你哪里保管得好?东西,谢大人此举不过是做给旁的人看的,你手里拿着?他的玉箫,想必再也没有那不长眼睛的过来挑衅了。”
毕竟谢枕川在广成伯府上便?对阿瓷极好?, 两人如今又是义兄妹, 她?丝毫未觉出异样。
梨瓷听闻此言, 顿时眼前一亮,那自己岂不是可以狐假虎威,独自出去玩了?
此时花匠已经讲到?了如何?防治蛾蝶蚁穴, 梨瓷玩玩泥巴还有些?兴趣,这些?便?不爱听了,见滢表姐听得认真,手札上又飞快地落下?一行行的字来,她?便?朝滢表姐比了个?手势,握着?白玉箫,出门玩去了。
出了温调房的门,外边便?有不少精心培育出的花木,美艳但娇贵,连日晒的时辰都要记载分明。
比起这些?,梨瓷更?爱不远处花架上的垂丝海棠,花梗细长如丝,盛放的花朵微垂,深红与浅红交错,像是打?翻了胭脂盒,倾洒在枝头。
花架下?设了形制高雅、技法自然的瘿木几?,旁边是同色美人靠,天然成趣。若是仰卧在此处,便?可观架上千缕垂丝海棠低垂,将天光滤成绯色烟霞,是个?偷闲赏春的好?去处。
许是此地稍偏了些?,此刻尚无人落座,惟有一名侍女手捧食盘,频频回首张望,见到?梨瓷,立刻迎了上来,“梨姑娘,这是我家主?人替你备下?的。”
食盘上是一套琉璃碗碟,碗中装着?两枚樱桃毕罗,只是颜色更?深些?;杯中盛着?的却不是香薷饮了,而是琥珀色的酒液,凑近了闻,酒味清浅,还透出一股香甜。
梨瓷见这饮食与恕瑾哥哥先前在宴上为自己备下?的大差不差,又听她?说是“自家主?人”,立刻便?放松了警惕。
自己长这么大,还未曾饮过酒呢,大概是侍女粗心弄错了,才将碧玉春错当成香薷饮盛了上来。
梨瓷好?奇心大起,立刻趁机抿了一口酒液,只觉得甜香中带有一丝极淡的苦涩,她?未曾多想,只当酒液便?是这般滋味,又伸手拈了一枚樱桃毕罗来,要压下?方才的苦味。
唔,这樱桃毕罗也不如先前宴上的好?吃,似乎是用去年的樱桃酱做的,没有了鲜甜的味道?。
梨瓷兴致缺缺地吃完这一块糕点,不知为何?,竟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赶忙问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呀,我正好?要去寻他。”
那侍女低垂着?头,低声答道?:“他在偏殿暖阁等候姑娘。”
梨瓷走远了几?步,这才晕晕沉沉想起来未曾问路,不由得嘟囔道?:“偏殿暖阁在哪里呀?”
旁侧杀出一个?人影,褚萧和望着?梨瓷两颊通红,双眸含光的模样,想起了母妃方才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