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瓷不?懂其中内情,但已经看出哥哥与谢枕川都觉得不?一起更好,便乖乖答道:“那?还是不?要功亏一篑。”
虽然妹妹仍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但见她听?话,梨瑄还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阿瓷真乖。”
梨瓷将脑袋靠在哥哥的手上,小声?道:“反正到京城…也还会再见的,到时候,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呀。”
她仍旧没什么力气,说完这句话,便昏睡过?去了。
梨瑄不?免又着急起来,正要开口问?薛神医,已经听?得谢枕川不?疾不?徐道:“她今日毒发,心痛难耐,师弟在药中添了少许洋金花,才勉强挨过?去,此刻昏睡也是正常的药效。”
他略有狐疑地看向薛神医,见薛伏桂也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问?道:“不?知谢大?人应下了舍妹何事,她年幼无?知,有时童言无?忌,还请谢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不?怪梨瑄疑心,梨瓷方才那?番话实在像是知慕少艾,若真有此事,他自然要将苗头扼杀在萌芽中。
谢枕川自然知道梨瓷所说的是招赘之事,只是他如今心境不?同,又当着梨瑄的面,最后微笑了笑,高深莫测道:“恕我不?便相告,梨公子还是亲自问?问?令妹吧。”
听?他这样一说,梨瑄心中的忧虑便更放不?下了,待两人走后,又寻来绣春仔细问?了一番前因后果?,不?免哀叹连连,唯恐妹妹被这等心思深沉、巧言令色之人骗了去,最后竟是一夜也未歇,向广成伯府众人告辞一番,次日清晨便踏上北上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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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梨瓷一行?人北上前往京城,好容易寻到那?处千年寒潭所在的易鸿山,便在此地一处小院中住了下来,已有半年光景了。
谢枕川和薛伏桂接连去信,总算是把云隐的大?师兄阎朋义寻了出来,为梨瓷解毒。
阎朋义费了几月功夫,总算研制出了解药药方,只是其中几位药材颇为难得,至今遍寻不?着,只能?暂且制了一味寒玉散来压制毒性,好在这些?时日下来,梨瓷的病情也有所进展,便是寻不?着那?几味药材,拖个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每月一泡的寒潭,也改成一季一泡便可。
阎朋义和薛伏桂已经外出游历寻药去了,过?了年关,兄妹俩也开始考虑下山的事情。
这一日,梨瑄要下山进京置办宅地,临行?前特?意叮嘱了妹妹乖乖在家吃药不?要乱跑,又关好了院门,总算是放心下山了。
还未过?大?寒,京师千里冰封,易鸿山上更是严装素裹、雪飘如絮,庭院白?墙早已隐入其中,黛瓦上也覆着半寸积雪,只隐隐露出些?许轮廓。
梨瓷先?前还有玩雪的兴致,只是这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了几个月,便也索然无?味起来,她挨在火炉旁取暖,又看了半册话本?子,见兄长还未归家,便想出门去看看。
她没有锁钥,便缠着绣春搬了梯子,自己不?辞辛苦地爬了上去。
梨瓷蹬着梯子爬上了院墙,只是她身体还没有大?好,爬了一大?半,便有些?爬不?动了,索性不?爬了,踮起脚,扒着冰凉的雪砖探出半张脸。
她裹着一身火狐裘,红彤彤的狐狸毛朝外出锋,衬得她肤白?胜雪,绒绒可爱。
密云如铅,朔风扑面而来,梨瓷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好容易等风过?了,却?见门外也是白?茫茫一片,雪太密了,甚至遮住了日光,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咬着唇,已经放弃了出门的念头,正要踏着梯子下去时,忽见茫茫雪幕中出现一抹玄色身影,正踏着尺余深的积雪徐徐行?来。
那?人披着墨狐大?氅,边沿处已经凝出细碎冰晶了,手里提着一盏轻便的竹编提灯,灯火映出白?玉似的半张面容。
他略略抬眸望向自己,明明是天?寒地冻,大?雪封山,那?双如墨的眼?眸中却?有如春水化冻,湲湲漫出暖意来。
第63章 返京 谢枕川却只是安常守分地点卯应卯……
那夜从嘉禾苑中走出, 已过了申时。
天边的红霞还未燃尽,正是用夕食的时辰,谢枕川未令传膳,便马不?停蹄地?处理起文书卷宗来, 该装册封存的装册封存, 该退回重拟的退回重拟,纵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能, 待他梳理清楚, 房中烛火已换过好?几批了。
他看完最后一卷文书,淡淡开口, “什么时辰了?”
南玄跟了谢枕川十几年, 深知世子?才智、精力?都远胜于常人,以往便是再难、再大的案子?,也未见过他这般废寝忘食,何况此案已经接近尾声,实在是犯不?着?呀。
“已是丑时了,”南玄琢磨不?透世子?的心思?, 便小心翼翼问了句,“世子?还未用晚膳,可要用些清淡易克化的宵夜来?”
谢枕川“嗯”了一声,提笔在纸上落下几个字,将?笔搁下, 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 回绝道:“不?必了。”
他顿了顿, 开口问道:“嘉禾苑那边如何了?”
南玄对此早有准备,应答如流,“后来梨姑娘又醒了一次, 广成伯夫人和府内众人皆已去看过了,又是心疼都是不?舍的,连老夫人都掉了眼泪。”
至于梨姑娘,见旁人一哭,她也没忍住,哭得最惨的那个便是她了。
不?过这段话南玄自然是不?会说的,免得世子?听?了不?悦。
不?想谢枕川仍是微微皱眉,“薛伏桂不?是说了她要静养么,这么多人去做什么?”
“这……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南玄赶紧又补充一句,“老夫人顾及梨姑娘病情,也没让众人待太久,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让梨姑娘歇下了。”
谢枕川沉吟片刻,未置可否,只是道:“行了,退下吧。”
南玄正想着?自己是否还要再说点什么,见世子?处理完了公文,仍没有歇息的意思?,也只好?应了一声“是”。
只是他才走到书房门?口,谢枕川又道:“等会儿。”
南玄赶紧又退回来,还以为要说宵夜的事,却听?得世子?道:“先前?让人做的那枚香囊,今日送来了么?”
前?些时日世子?亲自画了图样,让匠人打了一枚鎏金铜胎画珐琅的香囊,为了透香,世子?光是画那幅图样便费了不?少心思?,总算是将?那松鼠抱柿的图案和镂空结合得恰到好?处;至于那匠人便更可怜了,平常都是在平整光滑的铜胎上填釉,为了制这香囊,得先在铜胎表面錾刻花纹,然后再在纹样的下凹处填施珐琅彩,还要避免高温烧制的纹样变形,所以才迟迟未能交付。
南玄笑道:“前?些日子?做的那一批又烧坏了,好?在今夜总算是制好?送来了,奴才方才见您在忙,还没来得及说,这便去取来。”
他前?脚刚取来装来香囊的木匣递给世子?,北铭后脚便进来了。
他行了礼,迫不?及待道:“大人,才用了两道刑,那冯睿才扛不?住了,自己主动交代了不?少藏匿银两的地?方,卑职已经派人去查探,光是今夜能够确定的,便有这个数。”
他还是第一次审数额这样巨大的案子?,激动地?比出一个“三?”的手势,又惋惜道:“可惜这人身子?骨也太弱了,我还没审完呢,便说不?出话来了,仍是对不?上徐玉轩那里?的数目。”
“总还要上贡些银两,”谢枕川自木匣中取出那枚鎏金铜胎画珐琅香囊,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样,确认没有一丝瑕疵后,难得高抬贵手道:“罢了,给他个痛快,留一具全尸吧。”
“是,”北铭见大人似乎心情不?错,又确认道:“可要伪装成自尽?”
“不?必了,”谢枕川轻轻拨动香囊上的机关,香囊球“咔哒”一声打开,又将?先前?配好?的香料装了进去,“惠贵妃如今风头?无两,圣上未必想彻查此事,既然还有数目对不?上,便当是携款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