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他总算是放松下?来,在桌前洋洋洒洒写了一封手书,又特意叮嘱了要送到何人?手里,做完这些,大概是酒意上头,竟在那张椅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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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睿才是被水泼醒的。
一整盆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他被淋了个?透湿,只觉脑子都?被冻得一激灵。
冯睿才晃晃悠悠看了一圈,仍是先前那间石室,只是自己手脚被缚,牢牢捆在了椅子上,便忍不住怒吼道:“谢枕川,你疯了?!”
谢枕川冰刃似得眼神投过来,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似五脏六腑都?浸在腊月雪水之中。
他讪讪改口,“你…你不想要解药了么?”
“这个?东西么?”
谢枕川手中正握着一只精致的白玉瓷瓶,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不知是用力还?是压抑怒气?的缘故,手背上脉络分?明的青筋微微凸起,似是剑拔弩张之势。
“拿补气?丸来糊弄本座,本座看你是不想活了。”
冯睿才心中一凉,仍是嘴硬道:“我忘了,这难道不是解药么?”
谢枕川令人?拧开他的嘴,将足有拇指大小的六颗药丸一颗不落地灌了进去,“冯大人?体虚,的确要多进补,一会儿才受得住刑。”
“唔唔咳咳咳”冯睿才差点没被噎死?,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我…我是朝廷命官,受命于圣上,又没有犯罪,你竟敢对我用刑?!”
“无罪?”谢枕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看来冯大人?的确记性不大好,既然你提及此事,本座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毕永丰是进士出身,又出自书香门?第?,虽然作画水平庸劣,但却喜好附庸风雅,书画皆惯用侧理纸,墨则是添了自制香方的特制方墨,便是在呈递给圣上的奏疏中亦是如此。不知冯大人?替毕永丰呈上的请罪疏用的是什么墨?”
冯睿才很?快反应过来,毕永丰的请罪疏和供词都?是在冯府写的,他未提过此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制方墨。
他咬牙怒目道:“毕永丰这老不死?的,竟敢欺瞒我,也不怕他一家三?十二口的性命”
冯睿才这才察觉自己不小心说了实话,立刻停了下?来。
谢枕川冷笑一声?,“冯大人?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毕永丰知你秉性,亦留了一手。你若是保他家人?平安无事,此事便罢了,若有劫难,毕家后人?便可以此事做文章。虽不知冯大人?灭口可灭得干净,但你若是交出真正的解药,本座也可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他扫了一眼已是面?色如土的冯睿才,补充道:“对了,方才替冯大人?送信时,本座便有样学样,将冯府的家眷也一并请来了,冯大人?可要相见?”
冯睿才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如此精心的筹谋,仍是棋差一着,他只觉筋疲力尽,万念俱灰。
谢枕川便不再同他置辩,将那只药瓶置于桌上,不轻不重磕出一声?响。
很?快便有两位濯影司卫上前,将角落立柜上的盖布掀起,里面?竟然是满满一柜刑具,刀、锯、钻、凿、鞭、杖等,不一而足。
“这是要做什么?”冯睿才总算惊醒过来,他在椅上拼命挣扎,鬓发散乱,额上不知是方才的冷水还?是冷汗,咬牙道:“谢枕川,你滥用私刑也就罢了,还?要牵连无辜吗?”
“冯大人?怕是记错了,”谢枕川眼神难得透出狠戾之色,声?音也让人?不寒而栗,“濯影司掌诏狱、刑事,只知连坐,诛九族,不知什么是牵连无辜。”
他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刑具,很?快作出决断,“牢中阴冷湿寒,冯大人?又淋了水,先烧一盆烙铁替他暖暖身子吧,暖和了,兴许便想得起来解药的所在了。”
“啊”
烧红的铁器烙在皮肉上,从最娇嫩的腹部开始,很?快便没有一块好皮,“嘶嘶”的声?响也被惨叫声?淹没。
谢枕川睨他一眼,“如何,想起来了么?”
冯睿才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仍在惨叫。
他很?有耐心地让行刑人?暂且停了手,再次问道:“解药呢?”
“我……说!”
冯睿才任南京守备这些年,走到哪里别人?都?是笑脸相迎,哪里吃过这等苦头,才不过用了第?一道刑,便扛不住了。
他声?音颤抖道:“没、没有解药。”
谢枕川微微一愣,很?快笑了起来,“看来冯大人?仍不愿说实话,若实在想不起来,不如戴上脑箍试试?”
冯睿才自然知道这种刑具,先将铁箍带在头上,再加木楔铁锤敲打?,铁箍越收越紧,受刑者疼痛如刀劈,甚而至于头颅开裂而亡。
“没有解药,”他绝望道:“此毒是我机缘巧合之下?从西域得来的,极为罕见,问过应天府名医,连听说过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解药了。若有解药,我早就献给大人?了,何至于此?”
他全然崩溃了,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除了解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有好多钱,好几百万两银子呢,都?给你,求谢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牢中火光晦暗,遮住谢枕川眸中煞气?,他好似根本听不见与解药无关的话,声?音阴恻恻的,“冯大人?若是说不出解药的所在,这张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尝尝这烙铁的滋味?”
眼看通红滚烫的烙铁越逼越近,冯睿才终于受不住了,发疯似的大吼大叫起来,“谢枕川!你刑讯逼供朝廷命官,不怕圣上和惠贵妃那里不好交代?吗?”
“交代??”谢枕川神情漠然,满不在乎道:“你如何让毕永丰交代?,本座便如何让你交代?。”
冯睿才见自己说什么谢枕川都?无动于衷,终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这人?就是个?疯子,疯子!
“哈哈哈哈,”他自暴自弃道:“下?官不过是一条贱命,能得谢大人?红颜知己泉下?”
他话还?未说完,谢枕川略一抬手,行刑人?立刻意会,眼疾手快将那烧得通红的烙铁塞了进去,堵住了他的嘴。
耳畔是冯睿才语焉不详的惨叫和咒骂,谢枕川却充耳不闻,语气?平静道:“你在此处继续行刑,留一口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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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从此处回到广成伯府,可是一年的时间能做什么呢?
她那样娇生惯养的姑娘,本来便不能随心所欲地吃甜食,今后还?要忍受每月一次的钻心之痛。
谢枕川一路纵马回了嘉禾苑,苑中除了他留下?的濯影司卫,已是寂静无人?,他未觉有异,也不记得什么男女大防,神思不属地进了梨瓷的闺房。
梨瓷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颊冷白如浸过雪水的白棉纸,唇色也泛着白,双眸紧闭着,漆黑浓密的长?睫毛弯弯地翘起来,像是她平日里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