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柳天骄捧得有?些高兴,嘴里还谦虚着,“哪里哪里,我?也羡慕你,这么能干,不像我?,只能每日领着府里的月钱过活。”

能主?动跟自?己搭话,想来这女子也不是个迂腐的,再?瞧她穿的戴的,料子都还不错,但近了就发?现有?些旧了,估摸着跟自?己一样,是个看重实惠的。

柳天骄笑道:“今日与姐姐不过几句闲谈,就感觉像是熟识多年的好友,亲切非常。我?初来京都,还在看宅子,暂居在中盐巷,姐姐若是不嫌,日后可常来往。总归闲来无事,想找个生意做,有?姐姐这个本地人带路,我?心?里也有?底气?。”

这可不是瞌睡送枕头吗?女子也是在锦绣窝里长大的,哪料父亲爱好清名,非把她嫁给一穷书生,说是前程远大。要她说,再?远大的前程又如何,就小官那点子俸禄,在京都维持家中开销都难。眼瞧着拿得出手的衣服首饰越来越少,出去交际都觉丢人,女子一直在找路子赚钱。如今有?个一看就人傻钱多的外地人送上门来,女子岂能不喜。“我?正有?此意呢。”

两人又热络地闲聊了几句才分?开。杨金见女子走远了,犹豫着说了句:“柳叔叔,我?咋瞧着她有?些不顺眼呢?”

柳天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光不错啊,势利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你自?然瞧她不顺眼。”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那柳叔叔你怎么还跟她那么亲近,不怕被坑啊?”

“有?人想坑你,说明?他有?所图,都无所图了谁还跟你做生意?不说多的,咱们做吃食生意,总要个本地人试菜吧?她就挺好的,有?见识没能耐。”

杨金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一碗带着紫菜虾米的小馄饨下了肚,觉着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只想跟他柳叔叔练几手。

考场里就没有那么自在了,卫文康做完经义?,拿起考场免费供给的白馒头,一口咬下去,寡淡无味。由?奢入俭难啊,曾几何时,白面馒头那可是过年过节都不能放开手脚享用的美味,如今倒是觉得难以下咽了。都怪夫郎太能干,把他都养得挑嘴了,会试完定要多点上几个好菜才是。

干嚼完两个馒头,又喝了碗热水。趁着食物带来的困意,卫文康索性裹着被子睡了,梦里全是夫郎做的好菜。

不出所料,下午的公文难出了新?高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正好赶在了一起,涉及到的官职就有?十来个,若不是把朝廷形制背得滚瓜烂熟,各官吏职能职责了解得一清二楚,光把题目中的任务分?配给谁的问题就能让人崩溃。卫文康确信,出题的那人定是被各种文书折磨得有?些失了心?智。

判例还好,出题的人没有?那么刁钻,案件本身描述得就跟话本似的,悬念不断,环环相扣,蛮有?意思的。若是有?幸得中,必得问问是谁出的题。

总体来说,第一天的考试还算顺利。第二天的策论?就有?些意思了,除老生常谈的富民强军外,还有?个重头戏是漕运。要求分?析发?展漕运的利与弊,并针对是否该大力发?展漕运提出自?己的见解。卫文康看到题目时下意识挑了挑眉,看来戴若望在江东州的工作争议很大啊。想到自?己当小吏期间的所见所闻,卫文康压根都不用细想,下笔如有?神助。

第三天的考试对卫文康来说才是真正的考验。谁能想到金菊绽放、秋风送爽、瓜果满挂的时节,要求写一首“咏春风”的长赋?三个月的准备打了水漂,卫文康只能沉下心?思来,把自?己以往写过的类似东西翻出来,先凑一篇看得过去的打底,再?仔细琢磨有?没有?什么亮眼的诗词,实在是应付得有?些艰难。

孰料下午的算学同样离谱。卫文康确信是那位天才考生惹的祸,出题人压根就没想让人把算学题都做完。长长的几页纸,还没有?算盘,这谁能受得了?考棚禁止喧哗,拿到算学提的那一刻,长吁短叹都没有?停过。巡视的考官本想发?出警告,扫了一道算学题后,果断闭了嘴。

钟声?响起的时候,卫文康瞧着空着的那一小题,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大意了,谁能料到这回的算学能考到这个难度,卫文康主?要的精力集中在策论?和?诗赋之类的,对算学的刻意训练还是差了些。

好久没有?这么疲乏过了,走出考场的时候,卫文康用尽全力挤到自?己夫郎身边,然后一个脱力瘫软到对方身上。

柳天骄已经习惯了,二话没说就把人背了起来,小跑着回到马车上,让人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还贴心?地拿自?己的大腿给人当枕头。卫文康只在躺到夫郎大腿上的时候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就放心?地睡了过去。

显然会试对大家的磋磨都不轻,第三天的时候,秦百宣和?沈知行才寻了过来。柳天骄特意整治了一桌好菜,三人痛饮一番,都没什么讨论?考题的心?情。

走到会试这一步的水平都不差,很难一眼看出谁有?谁劣来,何况又不能简单划分?等?级,必须排出个名次来。关在里面的阅卷官看花了眼,外面的考生也望断了肠,直到十月初,才传来了放榜的消息。

会试后面的殿试只排名次不刷人,换言之只要上了会试的榜,妥妥的就是一名进士。不论?官大官小,总能选上官,从此步入第一阶层。这么重要的时刻,谁能不慌?卫文康也不例外。

他第一次提出要亲自?去看榜,由?柳天骄和?杨金一前一后护着,好不容易挤到了榜单面前。

卫文康攥紧拳头,从后往前看,见三甲没有?自?己的姓名,紧张的同时又多了些希望,可能在二甲吧。闭了闭眼后,卫文康又往前看去,二甲后十名没有?自?己的名字,再?往前五个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卫文康再?没有?往日的风度,全身上下写满了焦灼和?惶恐,正强撑着往前看时,忽听得杨金的大喊。

“第一名,第一名,卫叔叔你是第一名。”

第212章 第 212 章 殿试

吵闹无比的看?榜现场就跟扔了无数炮仗一样, 炸得人耳朵都要聋了。卫文?康却一点都听不见了,只麻木地看?着无数的人嘴巴朝他张合着,脑子一片空白。

第一名,会试第一名, 只要殿试不犯大错, 铁定是前三甲。探花、榜眼、还是状元?不管是哪个, 都是正儿?八经的官身, 别?说小小的清水村,就是在安泰, 他都能横着走了。再无忍饥挨饿之?苦,再无护不住夫郎之?痛,一切美得就像做梦一样。

不,怎么能是一场梦,他如?今功名在身,夫郎在侧,圆满无比。对, 夫郎, 他的夫郎, 所有幸福的开端。卫文?康推开挡在面前的人, 急不可耐地朝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攥着人的胳膊, 在暖烘烘的体?温中不断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柳天骄也高兴傻了, 哪里顾及得到被捏青的胳膊, 笑得无比张扬,“中了,居然真的中了。卫文?康,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两口子都乐傻了, 只苦了杨金,身板硬得更铁一样,强撑住不断拥挤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别?挤了别?挤了,把状元老爷挤坏了你们赔得起啊?”

有人笑道:“这位进士长那么俊,说不得就是探花呢。”

“可不是,就凭这长相,哪里有人能抢过探花的名头?”

卫文?康已经有些回过神来?,听到这话莫名不喜。探花虽好,却只排第三,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能争第一呢?卫文?康懂得人需要藏拙,懂得官场上尔虞我诈太早出头未必是好事,但此?刻秋高气爽,人生得意,难得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人生如?棋,当惯了棋子的他,突然也想做一回布局之?人。

“骄哥儿?,你说我考状元好还是探花好?”

柳天骄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是状元好,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卫文?康笑了,如?枫叶染红,绚丽无比。

听闻卫文?康要亲自看?榜,秦百宣和沈知行也来?了,只是没有柳天骄和杨金这样的硬茬子开路,被挤在了后?面些。听到卫文?康是会试第一名,两人自是震惊不已,随即又只剩喜悦和艳羡了。这三年,卫文?康的进步两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般耀眼的成绩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

柳天骄那个头站在哪儿?都是鹤立鸡群,这会儿?自家的兴奋劲儿?过后?,想起卫文?康的两位好友,又往前挣了挣去看?,然后?给他们报了好消息。“都中啦,秦百宣第四名,沈知行第二十二名。”

中了,他们都中了。秦百宣和沈知行先是狂喜,接着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尤其是沈知行,自打?念书起,得到的评价都是少年天才,前途不可限量。结果也证明,沈知行天生就是念书的料子,在江东州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如?今,一位好友得了头名,另一位好友第四,自己连前二十都没进。

要知道,大乾朝承袭旧制,殿试前三名为一甲,皆入翰林,分别?受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和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二甲十七人,最差也是正七品的官,只是想入翰林就等?自己考。

三甲八十人,为同?进士出身,什么是同?进士?意思都算不得正儿?八经的进士,如?果朝堂没有太多空位,可能只得个八品的官,至于?翰林院,那是连考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三人,初时卫文?康成绩是最差的,且与他们差距还不小,未曾想到了会试,自己竟成了垫底的。沈知行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正视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在卫文?康面前还是差了些。

秦百宣何尝不失望,但相比于?沈知行的迷茫,他倒是输得心服口服。第一名卫文?康自不必说,第二名乃是大乾朝三大世家之?一的边家嫡子边庭,前几?年就得圣上金口玉言京都第一才子。自己虽在江东才名远播,与边庭相比,还是有所不及。

边庭今年二十有五,三年前便可下场,韬光养晦到今日,怕是冲着头名去的。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得了头名,相比对方的失落比自己更甚。

第三名冯昇秦百宣也听过,曾当了多年州城教习,桃李无数,文?坛中人都觉他是“钟宴”第二,必成千古留名的大儒。只是此?人在科举一途上运道不佳,如?今在四十有六的年纪得中进士,某种?程度上可称大器晚成。

输给这三人,秦百宣自己都觉得情有可原,只是到底对前三甲还有些执念,不知殿试可有转机。

当然,若是叫在场众人知晓他俩的烦恼,非得站出来?骂人。今年参加会试的足足有六七百人,还是取头一百名,落榜的考生无不痛心,甚至痛哭流涕。

不管心中如?何感想,这会儿?却是都要赶回客栈去了,朝廷还要派专人贺喜,若是不见上一面,很可能留下狂妄之?名。因着乡试的囧事,三人这回并没有住同?一处,挤出人群后?,只相互道贺便要分开。

卫文?康何等?敏锐之?人,只一碰面就发觉两位好友神情有异,想了想还是轻声道:“沈知行,圣上登基多年,朝中众臣大多年迈,稳重有余冲劲不足,圣上曾有微词,此次殿试你好生发挥,进二甲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