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蔻蔻是喜欢小狗,但是她知道你有点害怕狗,喜欢兔子,觉得养兔子的话可以和哥哥一起养,就说要兔子。我一想也是,咱家两个孩子,年龄虽然差的大了点,但也都是我的宝贝呀,得一碗水端平了,我要是买狗,你不乐意可咋办……”

窦郁苦笑着应付了几句。他要是说他现在也有点害怕兔子,未免有点矫情。

又寒暄了好一阵,还打视频看了看家里的兔子,窦铅华才依依不舍、拖泥带水地挂了和儿子的通话。

窦郁合上课本,心里有些乱,读不进书了。

下月十二号是周五……其实时间很近了。

现在已是月底。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母亲就会嫁给那个整天拿腔作调的斯文败类。

唉。

再次叹口气,窦郁打开电脑,登录校园网学生管理系统,提前向辅导员请假。虽说不认可陈文涛这个继父,但他也实在不想让母亲伤心。在这种事上,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下。

在填写“请假事由”时窦郁犯了难。“参加母亲再婚婚礼”这几个字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向外人吐露的。

家丑。脑子里没由来地冒出这样的定义。

最终,他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亲戚病重需回家探望,特请假。

……

母亲再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窦郁乘坐的火车在当天早上九点抵达宁城。

昨夜有个小组作业要交,他改PPT改到很晚才睡,大清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赶车,没带什么行李,甚至没穿什么厚衣服。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米色冲锋衣外套,腿上穿了条浅蓝的牛仔裤,背了个平时上课的灰色双肩包,装扮单调得扔进人堆找不见。

跟着乌泱泱一片人走出火车站,见外面天阴。云彩灰沉沉地聚集在一起,沉甸甸压着,隐约有下雨的意思。

宁城和他大学所在的海城离得不算太远,都属北方城市,动车三小时车程。但宁城的纬度比海城更高,天气预报的寒潮又恰好侵袭,导致体感温度更低。窦郁在海城穿着正好的衣服,回了宁城就略显单薄了。

冷风扑面,鼓动着宽松的冲锋衣外套,猎猎作响。他去街边打车,手指几乎在出站后的五分钟之内就变得和室外的铁栏杆一个温度了。好在及时打上了车。

“师傅,去宁家金座。”

出租车开到半路,天就滴起了雨点。窦郁无言冷笑,心想这陈文涛确实会选黄道吉日,早不结晚不结,偏偏挑在下雨天结。离家越近,心中对陈文涛的不屑与鄙夷就越充沛。

如果按正常婚礼的流程,早上九点十点,新郎该带着车队去新娘家里接亲了吧?

不知道陈文涛会不会也大张旗鼓地来接亲。希望不要,他不想一回家就看到那张令他反感的脸。

到小区门口时,雨已下得很大。窦郁没带伞,便让司机开车进去,把他送到单元楼门口。一路开过去,所见皆是灰蒙雨雾中朦胧的楼影,行人寥寥无几,更别提接亲的车队。

那陈文涛应该是没来。窦郁心中暗喜的同时,也替自己母亲产生了一丝怨气。婚礼当天都如此消极懈怠的男人,能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东西?

车停了,单元门上没有张贴任何代表喜庆的红色贴画。窦郁皱了皱眉,不来接亲也就算了,怎么一点有喜事的标志都没有?

从车上下来,窦郁把书包顶在头上挡雨,一边往家门口小跑。刚迈出去两步,余光就捕捉到一处红色的“囍”。

那“囍”来自垃圾桶。

楼门口的垃圾桶盖子夹着一张被雨水淋透的“囍”。字贴已经湿漉漉地融化了,搭在塑料上默默破溃着,被雨淋得掉了色,流着触目惊心的红纸浆。

晦气。

窦郁打了个寒噤,鬼使神差地掀开垃圾桶盖,往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忍不住吐了。

脏污的绿色垃圾桶早上被环卫工清理过,此刻大半是空的,内壁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红色镂花喜字,绿底红字,诡异万状。桶底零星地扔了四袋鼓囊囊的黑色垃圾,故意铺底似的占满了桶底部。垃圾中央的缝隙处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白色物体,那是窦郁再熟悉不过的阴影。

兔子。

被开膛破肚的死兔子,仰面朝天。血肉内脏如炸开一般撒得到处都是,腥臭难闻。

雨下得很大,水顺着窦郁的发丝流下,淌进衣领中。他站在自家楼下,离世上最温暖的地方一步之遥,此刻却是浑身发抖,如坠冰窟。

Chapitre.5

窦蔻红着眼睛打开门,看见门外被淋成落汤鸡的哥哥。

“蔻蔻。”窦郁勉强地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哥哥忘带钥匙了。”

穿着乳白色法兰绒睡衣的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愣了两秒,发现真的是哥哥。她随即爆发出一声兴高采烈的尖叫,也不顾窦郁浑身湿透,小炮弹似的冲过去,一头扎进哥哥怀中。

“啊啊啊啊哥哥!你可算回来啦!妈妈说你今天会回来我还不信呢!”

“啊……别抱呀,哥哥身上湿。”窦郁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把你新衣服都蹭湿了,别再感冒了。”

“不要不要!好不容易见哥哥一面!”窦蔻毫不在乎地死死抱住哥哥,扭来扭去撒娇,说什么也不撒手。六岁小孩子个头不高,也就刚到窦郁胸口。她用头去顶窦郁胸腹,脸上甜得笑开了花,做着小猫蹭人一般的姿态。

“蔻蔻!别闹了。快让哥哥进门。”屏风后传来母亲的声音。音线清丽如琴乐,夹杂些娇嗔,丝毫听不出是上了些年纪的中年妇女发出的,感觉也就二十多岁。

玄关处摆了一扇高大的丝绣花鸟屏风,隔着门廊与客厅,似要将秋冬寒意阻隔在外。

听母亲一叫,窦蔻撇撇嘴,松开锢着窦郁的一双藕白的小臂膀,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里屋跑。

“哥哥我去换衣服!”

窦郁笑着摇摇头,带上门进屋换鞋。他这妹妹可爱归可爱,就是总风风火火的。活泼得像只到处乱跳的小兔子。

……该死,怎么又想到兔子了。

窦铅华的声音隔着屏风飘过来:“是不是淋湿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妈在这儿做发型呢,腾不出空。”

“雨太大了,我这全身都湿了,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窦郁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强行把脑中的血腥画面排除出去,换上塑胶拖鞋往浴室走。

结果他一进客厅,就被桌边一袭红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没忍住叫一声“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