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高桐有点生气，幸好他很了解弟弟，知道怎么说有效果，用什么方法会有答案，于是他便不打算温柔地暗示，而是直接挑明了说：“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你是不是在刻意疏远我？”

“哪，哪有，哥哥你想多了。”许高桐避开哥哥的视线，中气不足地说道。

“你确定？”许高梧伸手想捏一下弟弟的脸，再一次被对方躲掉，“还不承认，喏，这就是证据。”

“那那怎么算是疏远呢？毕竟我也大了，哥哥要再做以前那么亲密的动作也怪怪的。”许高桐还是不敢看哥哥的眼睛。

“哦，读书人的事情就不叫偷了？”许高梧搬着凳子坐到了弟弟旁边，看着弟弟要挪走，一把抓住了他，“你给我好好坐这里。说吧，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没，没有，哥哥哪会惹我生气，明明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许高桐躲躲闪闪。

“不应该什么？”许高梧咄咄逼人。

“哥哥，你别问了，你别问了。”许高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起圈圈，“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哥哥，我求你了，为了我好，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最好还是别让我看见你。”

许高梧无声地拥上弟弟颤抖的身子。

“哥哥，哥，你别动我……”许高桐挣扎着，他第一次意识到哥哥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竟然没法轻易挣脱，“哥哥，我知道你疼我，不想让我一个人郁闷，但是这次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我害怕，我害怕……”

“害怕会再一次爱上我吗？”许高梧捧着弟弟的脸，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不要哭，你哭我会心疼的。”

“哥哥，你，你知道还问我？”许高桐轻轻推着哥哥的胸膛，但是没法推动，“我知道这是可耻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本来是想躲得远远的，但是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学校和你的离得这么近。”

“我不怪你，我依然爱你。”许高梧亲了亲弟弟的脸颊，许高桐明显地僵了一下。

“哥哥，求你了，求你别对我这么好好不好？我真的会误会的。”许高桐哭着说，“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你的这种疼对我来说太危险了。哥哥答应我，好不好？别给我任何希望。”

“如果……如果你能保证今后你能生活得开心，快乐，那，那我就答应你。”许高梧看着弟弟这个样子，心也软了。我也该狠下心离开弟弟了，毕竟谁家的哥哥都不会像我这样一直陪伴在弟弟身边；如果这样做弟弟就能解脱，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因为至少还有希望。

“我……我不知道。”许高桐摇摇头。

“弟弟答应我，如果你能在学校交到很多朋友，课外生活充实，每天过得都有意义，我就从你的眼里消失。”许高梧抿了抿嘴，“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有什么难以战胜的困难一定来找我，好不好？我仍然会站在你的身后的，不过这次以及以后的每一次，都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永远爱你。”

“哥哥……”许高桐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他靠在哥哥的肩膀上使劲地捶着，“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误以为你也喜欢我的……哥哥，我知道你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是能不能别强迫自己？真的，真的，我会忍不住欺骗自己的。”

“呵，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许高梧自嘲地笑笑，“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才明白我有多么的无能。”

许高桐抬起头，认真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再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请不要为难自己，哥哥我是认真的，请直接给我两耳光。要不然，我真的会误会的，而且我还会自责好久好久的。”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不管你做了什么荒唐事我都会无条件接受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也许吧，但这谁又知道呢？弟弟，对不起，今年的生日要你自己过了。”许高梧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会让你如愿的，我会慢慢从你生活里消失的。

既然一切都说开了，许高梧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弟弟这儿了，他嘱咐了弟弟几句“好好吃饭”之类的话后，就转身离开了。而这一次，在离开的路上，他没有回头过。

回到自己的宿舍并没有花费许高梧多少时间，不过正是八月时节，步行在帝都这种繁华的超级大都市里并且搬着许多行李还是非常热的，等回到宿舍的时候许高梧已经是满身大汗。寝室里就他一个，其他人还没有返校，在前台登记过后，许高梧回到了自己四楼的寝室。

寝室里一股一段时间没住人的味道，感觉空气里沉淀着大量的灰尘，许高桐皱着眉打开了窗户。虽然现在还算是中午，但许高梧已经觉得自己异常疲惫了，真想洗个澡就上床睡觉。

许高梧打开抽屉看了看去年还是什么时候办的学校健身房的健身卡，摇了摇头又放了回去。这几天健身房肯定没有开，就算是开了也犯懒不想去。许高梧砸咂舌，自言自语道：“一旦说开了就没什么动力了么？哼，这性格还真像我呢。”说罢，他拿起自己的洗浴包到假期开放的一楼的浴室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许高梧觉得自己舒服多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睡个好觉。

许高梧拖着沉重的脚步，扒拉着自己湿乎乎的头发，慢慢回到自己的寝室，刚一进门，身子就紧紧地靠在了紧闭的门上。洗浴包滑落到地上，他的身体也一点点地沿着门滑坐到地上。许高梧把头深深埋在自己的双膝中，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巨大的迷茫也袭上心头。

弟弟他不需要我了，所以我的价值已经用完了吗？想想还真是有点难过啊。那么从明天开始，我该为了谁而活着？

许高梧检视着自己这短暂的二十年里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像都直接或者间接和弟弟有关系。他想起了他曾三天两头去找李改蓉老师，为的就是能及时掌握弟弟的情况以应对所有可能的意外；他想起了弟弟那个十一告诉自己他看到那个胸肌腹肌的coser时，自己就脑子一热和班上同学去办了健身卡，虽然自己的体质根本做不了什么高强度的训练；他还想起了自己曾经给丁凤君老师打电话要弟弟寝室其他同学的联系方式，去寻找那个弟弟未曾和自己提起过的男朋友，最后还感慨着把弟弟的未来交给了杜宇飞；他还想起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所有的共同点都是弟弟。

自从答应妈妈会照顾好弟弟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吧？许高梧已经记不清他都做过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他生命的中心从那一刻开始就是弟弟了，而且从来不曾改变过。

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高考结束完那天弟弟回来自慰的场面，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弟弟对自己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情感。呵，真是个小傻瓜，做那种事也不知道避人耳目，自己弄得那么大动静，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当时许高梧确实因为刚考完十分疲惫，打算回来在床上小睡一会。当时他确实也睡着了，并不知道弟弟回家了，只不过由于他们的床是带架子的，弟弟那一番剧烈的动作把他摇醒了。许高梧当时正想叫一声“弟弟”看是不是弟弟回来了，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他听到了一声低沉的仿佛用全身的力气压抑着的“哥哥”，那个声音中充满了情欲，让许高梧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悄悄从护栏的缝隙往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弟弟喊着“哥哥”疯狂自慰的场景。

这种场面是个正常人都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许高梧当时害怕极了，他皱着眉拼命闭着眼睛，但那似有似无的喘息和“哥哥”却一股脑全钻进了自己的耳朵，强迫他认清现实。那天以后许高梧经常似有似无试探着弟弟，然后从弟弟反应的各种细节确定了弟弟也喜欢自己的事实。

但这从来都不是个好消息，以前不是，现在依旧不是。

冰冷的地面让许高梧浑身都不舒服。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冷。冷，冷得寒彻骨，冷得肌冰穿，冷得心透凉。许高梧颤抖着爬上了自己的床，尽管床铺中潮气袭人，但他还是将自己紧紧地裹在了被子里，不住地发抖。

“我大概不需要你了。”说着，他疲惫地把枕头边上那本精致的本子随意地扔到一边。然后他拽起刚锁在护栏上的狗头羊毛毡，放在自己的怀里，尽管毛毡的金属链子有些冰凉，但他还是把它贴在了最靠近自己心脏的地方。

“对不起，再见。”

有点累了，我大概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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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高梧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时间的魔法。许高梧强忍着不去联系弟弟，最开始的几天过得是极其的痛苦，脑子只要一放空，眼前浮现的就是弟弟单纯的笑脸，就连上课有时候也会思想抛锚，想着弟弟是否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呢？大概就是一周后，许高梧开始忙碌起来，每天的课业任务也挺重的，基本从教室自习回来倒头就睡，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所以许高梧开始思考，也许离开了弟弟自己并非活不下去？可是现在，临近十一假期，许高梧却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无论干什么都觉得很烦躁，虽然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儿，但就是焦虑狂躁开心不起来。

戒断症状？

不会吧？太夸张了吧？

许高梧在图书馆浏览了很多相关的书籍，可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高强度的查阅资料反倒让许高梧筋疲力尽，可躺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剥夺睡眠真是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情，你只能盯着天花板，听着不知道谁的手表“嘀嗒嘀嗒”不停地向你证明时间仍然在流逝，但却看不到任何时间流过的痕迹。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但大脑却活跃异常，甚至你都能够感受到脑袋里那些神经弯折浮动时产生的细微震动。

根本睡不着。

许高梧费劲地爬起来，看着鼾声四起的室友，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套了件卫衣，然后把那个毛毡挂在脖子上，走出了寝室。

虽说是现在还算是夏季，但是夜晚的夏天吹点风还是很凉快的。许高梧走到宿舍楼的走廊，微微打开窗户，斜靠在那里，看着校园街边路灯和为了庆祝国庆节而挂在树上的小灯笼，用一根手指在窗台上一下一下敲打着不成规律的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