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死?寂无声,殿内燃着香,却仍然?盖不住那股散在空中?的血腥味,t?沉云欢鼻尖一动,循着那血腥味快步行去,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殿内,打眼就看见有一人半跪在地上?,头颅朝下压在椅座上?。
他?身着明黄色的衣袍,头戴金冠,大片血液染红了身前的衣裳,顺着身体流下,在地毯上?蔓延。
沉云欢走过去,抬指一挥,那人便?整个被翻了过来,仰面朝上?摔倒在地上?。
那是?一张不算俊俏的脸,肤色白?皙,五官平平,唯有一双眼睛圆睁。他?的颈子?上?有一个狰狞的刀口,几乎割破半个脖子?,似乎从那里流尽了全身的血,已经死?透了。
沉云欢没见过这张脸,但见过这双眼睛。就在几个时辰前,此人站在祭神车上?,戴着一张面具,即便?转身时被突然?跑上?车的她吓了一跳,也?不声不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沉云欢摸过他?的骨头,是?没有一丝灵力,再平凡不过的凡骨。同时他?也?有一双清明、忠诚且沉默的眼睛。
沉云欢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大夏的太子?。
楼子?卿匆匆赶进来,被殿内的场景吓得猛抽一口凉气,炸毛似的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怎么在这!他?怎么死?了?!”
沉云欢解答不了他?的问题,也?没时间解答,只将冷眸一转,对楼子?卿伸手:“给我一个奚玉生的贴身物件。”
楼子?卿瞬间明白?她的意图,着急忙慌地将手探去锦囊里掏,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双腿几乎软得站不住。他?很快就拿出一朵白?玉兰的簪花,是?夜间一同游街时,奚玉生不慎被人挤掉的,让他?捡了起来。
沉云欢接过簪花,动作快得毫无停顿,将掌心割破,鲜血一涌而出,将雪白?的玉兰花染上?绚丽的颜色。她并起双指,以血在空中?画咒,一笔成型。
其后洒落在上?方的血液猛地将玉兰花全部浸透,微光一闪,红色的光芒涌出,凝结成烟雾一般的细线,极快地往殿门外?飞去,似寻找着而去,要连接某个地方。
沉云欢将簪花往头上?一插,抽刀而出:“跟上?!”
钟声持续了很久,刺耳无比,浑厚沉重?的声音像是?一下下砸碎人的心脏,昭示着灾殃的降临。
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周围猛地安静下来,一切都归于夜的宁静。奚玉生从迷蒙混沌中?缓缓睁开眼睛,率先觉得身下有些硬,对于他?这种锦衣玉食里长大的人物,这样?硬的东西睡起来简直硌得他?全身的骨头都疼起来。
奚玉生微微皱眉,浑浊的视线逐渐清晰,脑袋有些晕,刚想出声喊自?己的贴身随从,却忽而瞥见周围的环境有些怪异。
这不是?他?平日里睡的地方,没有甜腻的龙涎香,没有柔软的床榻,金织的纱帐和温和的宫灯。周围也?有光源,但是?很暗,像是?漆黑的环境里只点了一盏火芯不太旺的灯,虚虚照出周遭的残影。
他?支着胳膊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心里觉得诧异,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夜间在宴席上?喝多了酒,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睡到现在。
“当啷”一声脆响在寂静中?稍显突兀。
很快,奚玉生就听见了这个静谧的环境里响起有节奏且轻缓的声音,他?转头望去,在昏暗的灯下,瞧见有个人坐在椅子?上?。
此人的坐姿不算端正,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其中?一只脚踩着坐垫,手臂搭在膝头,另一只手搁在座椅的扶手上?,像是?把玩着什么东西,与扶手碰撞,发出的那种“当啷”声响。
“醒了?”那人开口。
熟悉的声音,奚玉生惊诧地睁大眼眸。
“睡得可好啊?”那人将身体往前倾,面容从漆黑的阴影露在浑浊的灯下,露出一双精致美丽的狐狸眼,眼尾上?挑,带着满园春色般的笑意,盯着奚玉生:“太子?殿下。”
奚玉生怔怔:“灼音?”
霍灼音眉尾轻扬,像是?回应这一生茫然?失措的低唤,而后将右手微微抬起,将指尖把玩的东西晃了晃,闲聊似的:“太子?殿下可认得这是?什么?”
奚玉生下意识落下视线,瞬间就看见了她手上?的东西。
外?形似虎,半个手掌长,三指宽,上?方雕刻了血色的花纹,乍眼看上?去是?个灰扑扑的老物件,而且只有一半。
但奚玉生却知道那是?什么,瞬间像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惊惶失声,“阴虎符!”
第121章 阴虎符(四) “你真是蠢得让人恶心。……
“你是何时知道的?”
沉云欢头上戴着赤红如血的玉兰花, 花瓣凝结而出的光芒如同细烟,被夜风扯得老长,却也展现了出乎意料的韧劲, 放眼望去那红色的细烟不见尽头, 不知飘去了什?么地方。
皇宫禁法, 也只有沉云欢这种外头来的野路子敢踩着刀乱飞,楼子卿迫于规矩,还?是翻身上马, 奋力?扬鞭, 抽得黑马夺命狂奔, 才追上了沉云欢的速度。
他想不明白?。
奚玉生自?打出生起就?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常年只有几?个人在他身边伺候, 后来进了天机门, 更是彻底隐藏身份。
他的身份保密等级,与皇城四象法阵的核心法器保密等级相同, 这么多年来,知道奚玉生是当今太子的人, 只有那么几?个。
根据楼子卿这赶路月余的观察, 沉云欢并不是个面面俱到之人,她甚至鲜少在队伍中占主导地位, 从先前赶路上京时她放任队内氛围尴尬僵硬就?足以看出, 沉云欢对于身边的人, 没有那么多目光。
她极有可能是那种, 同行的伙伴剃了个光头, 半个月后她才突然一惊讶,问人家什?么时候剃了头的人。
是以对于奚玉生这样隐藏得极其深的身份,照理?说沉云欢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但她今日一进皇宫就?要去东宫,见着那身穿太子衣装的人死在地上后,又立即问他要奚玉生的贴身之物,以术法寻人。
足以表明,沉云欢早就?知道奚玉生是太子。
楼子卿实在不知道,这破绽究竟是什?么时候露的,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沉云欢的眸光紧紧盯着空中飘着的红丝,稍微分?神为他解答:“也不算太早,进京之后。”
楼子卿追问:“因何发现?”
沉云欢回想起她第一次对奚玉生的身份起疑心,可以追溯到今年三月头一次见到奚玉生的时候。
那会儿在汴京城外,他一身锦衣站在辉煌气派的飞舟上,从众人的头顶缓缓而过,那是大夏之中,鲜少有人能够受到的待遇,要么他有极为显赫的架势,要么他就?有一骑绝尘的修为。
可奚玉生背后的身份,只是在京城里地位还?算尊贵的皇亲国戚,倘若如此,远远不足以让天机门如此礼重?他。但沉云欢当时并未深究,概因那会儿她自?己的事都?忙不完,没闲工夫去探究别人的家世。
他怀揣珍宝,出手慷慨,散金如同洒水,从汴京到锦官城再到京城,跟着沉云欢玩儿了半年,天机门没有给他任何传唤,哪个正儿八经的弟子会这么闲?当然,要是硬往晏少知头上扣屎盆子,说奚玉生是他的私生血脉,那天机门给他的这些优待倒也说得通,但是作?为少将军的楼子卿,对奚玉生的态度就?十分?奇怪了。
就?算他曾说过自?己与奚玉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所?以关系亲密,可沉云欢看在眼里,两人的关系抛却熟稔亲密之外,还?有一层“主仆”的关系在里面,楼子卿在奚玉生面前,总是下意识流露出了侍奉的姿态。
有时沉云欢闲下来,捧着饭碗与奚玉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会偶尔动动脑子思考片刻奚玉生应当有更高,且不方便示众的身份。
这个思考从不深入,直到几?日前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