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倪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擦。她没再去喝那杯凉掉的茶。白瓷的质地是丝滑的冰凉,凉不尽地缠在心头上。这段时间她与爱莉之间的距离,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大。等她发觉的时候,爱莉已经与她拉开距离。

口中有苦涩的味道,那是茶叶泡了太久的涩味吗?芙倪分辨不出来。

「新生适应学校应该不难吧。」爱莉忽略了她的心绪,这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笑了笑,试著让语气听上去轻松些,眼神依然不肯与芙倪相对。

芙倪也陪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嗯,应该不会吧。」芙倪憋了半天,只挤出这一句话。

「那就好……」爱莉微笑著点了点头,随后换了个话题:「对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想在午后去散个步……」

芙倪听著爱莉再度转移话题,心里的那份焦虑更加难以抑制。她渐渐明白,爱莉刻意在疏远她,而她却无力改变这种局面。

曾经,爱莉总会在她到家后柔声提议一起泡个澡,共享放松的时光,而现在,她也不再主动提出了。

芙倪心中徬徨不已,那是一种说不清的疏离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爱莉的眼神不再那么温柔地凝视她了,总是在思索什么。她不禁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或是爱莉对她的亲情发生了变化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怕这样的问题会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推得更远。

这份不确定与疑虑,像漩涡绞得她的脑中乱哄哄的,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直到她终于发现了爱莉与徐盈盈之间的秘密。

第四章 | 色

第11章 -10 色心

那天中午,芙倪匆匆趁著午休时间溜回家拿作业。

她本来只是想快去快回,以免被教官或班导发现,然而回到家后,她意外撞见了不该见的景象。

门口有一双陌生的鞋,她悄悄推开家门,轻手轻脚地,不留痕迹地。

从门缝瞧过去,那是熟悉又未见过的客厅场景。

幽微的那条细缝间,她看见徐盈盈背对著门口半卧在沙发上。她与爱莉贴得很近很近。芙倪的心脏猛地一颤,呼吸也停滞了好几拍。

她恓惶地站在门口,无法相信这就是事实与真相。

爱莉的脸上挂著明媚美丽的笑容,徐盈盈疲软地依偎在她的身上。她们没有穿衣服,仅披著一张毯子,搭拉地披挂在胸前。

她们接吻了,毯子也滑落了。

这就是爱莉不再与她共浴的原因。

她们身上早已留下彼此的痕迹,将她排除在外了。

芙倪几乎要忘记呼吸,直到心口涌上深深的痛楚。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爱莉,温柔的目光不再专属于她,眼前的爱莉正与徐盈盈相拥,如此亲密时光,她却只在梦中拥有过。

芙倪紧咬著下唇,心头的失落和愤怒像是涌上心头的潮水,无法止住地夺出眼眶。

她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匆匆逃离了家门,泪水模糊了整个世界。心中那份深藏多年的依赖、爱慕与信任,被狠狠撕裂又丢到厨余堆里。碎片在发臭,她感觉得到,自己像一摊淤泥被抛弃在荒凉的角落,所有的美好回忆如今变得如同虚幻的泡影。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爱莉会对她如此,为什么会将她视若无睹,甚至与徐盈盈这样的人在一起。

被双重背叛的感觉像阴影一般攫获了她的理智,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芙倪就那样穿著校服在街上游荡著。走累了,直坐在公园的角落里,听著周围行人与车流的声音,听著,又听不见,如同隔著千山万水,与她无关。

她的心里满是挣扎与苦楚,既是失恋的悲伤,亦是对徐盈盈的愤怒。

芙倪想不通,她想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第12章 -11 色变

芙倪没有回家。

她不想回到那个肮脏的客厅,坐在她们温存过的沙发上。

钱包里有足够的钱,她在外面吃了晚餐快乐肥胖的一餐,油炸的鸡腿、大份的薯条、未去冰的可乐、六个一盒的焦糖蛋塔,她一口气吃了两盒……

芙倪想用食欲欲盖过心里空洞的感觉。可是,为什么都吃到吐在路边了,那心痛的感觉还能比胃酸更强烈?

有个二十多岁的男性过来关心她,好心地提供水和纸巾,然后说著安慰的话。

芙倪没有搭理他,迳自走开,那人又跟了上来,喋喋不休的模样相当讨人厌,让她想起那个曾经狗腿到不行的徐盈盈。她想骂人,可是那个男人提议买酒给她,她没多想,就答应了。跟著一起去了超商,提著塑胶袋回到那个公园。

酒的味道刺鼻且烧喉,芙倪并不在意。几瓶下肚,从未喝过酒的芙倪晕呼呼地靠著树干,回想起十七年来与爱莉的点点滴滴。

那个男人伸手拨动她的头发,低笑著:「你身上有花香……」

这句话又让芙倪想起,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在闻到徐盈盈身上小苍兰的味道时,没有联想到这件事情?她太醉了,脑中全部都是爱莉的事情,连拨开男人的手都没有力气。

就在这时候,警察来了。

一番芙倪没有听清的交谈过后,她与男人都被带回警局里。

不到十分钟,爱莉忧心忡忡地出现了,叫了计程车将她带回家。

一路上,无论爱莉说什么,芙倪都不愿意应答。直到芙倪问她: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和盈盈」

芙倪甩开爱莉的手,强行中断她的这句话。

她完全侧过身去,不想看人。额头靠在车窗上,在酒精的挥发之下,芙倪只觉冰凉的玻璃是一片纯净的人间天堂。

晃著、晃著,眼皮也被晃了下来,她又做梦了。

梦到身为母亲的爱莉真切地告诉她:「我呢,在你还是我的孩子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再扶养其他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