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琬低眉顺眼地朝着太子一拜,声音也压地轻而?柔,“殿下,祝琬知错了,不?该乱打听殿下的行踪,还望殿下莫怪。”
她话音落下,此间便静了,頓了頓,她接着道:“实是祝琬心有不?甘,離京后路上?听闻殿下因公务也出了京,便想着与殿下见上?一面。”
太子听了她这番话,盯着她瞧了半晌,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陈毓,颇为不?满地哼了声,缓缓开口:“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祝琬不?动声色,沉思片刻后道:
“只听他说他是进京举仕不?顺,此番回乡打算做些小生意。”
言至此时,祝琬微顿,留意了下身后的动静,见背后那人并未打算拆她的台,堪堪放了心,接着又?道:“这些在入住此地之前我是让人查问过?的,但毕竟出门在外,想来同旁人谈及自?己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隱瞒。”
太子身旁的侍衛狐疑地看了看她,忍不?住道:
“既有隱瞒,祝姑娘为何不?查问清楚?”
祝琬没计较这名侍衛贸然?插话,只是如实作?答。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住个店而?已,总不?至于像审犯人般,将人的身份底细全然?问出,这样岂不?是更惹眼了?”
“这么说,你是为了孤来此?”
“……”
祝琬抿唇并未应声,她知道,此间沉默,在太子眼里多半是默认的。
太子盯着她打量,祝琬不?在意,方才开口前她只担心陈毓不?愿配合她,将她的底掀给?太子,但见他无意幹涉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无论陈毓来禹州这一趟所图为何,总归他现下只有此前营地中她见过?的那么些人手,杀了区区一个太子几名侍卫容易,可这时招惹上?朝廷,绝非明智之举。
这事实,她看得出来,她不?信陈毓看不?出来。
比起他现下的缄口沉默,其实祝琬更好奇的是此前陈毓为何会出手,好像被冒犯的人是他一般。
可现下不?是理?会这些事的时候,祝琬看向太子,对?视半晌,她率先开口。
“不?知此前殿下对?祝琬的承诺可还作?数?”
太子目光掠过?她,瞥了眼陈毓,而?后轉回她身上?。
“祝姑娘可能代表相府同孤约定?”
祝琬心中?微鬆,借着太子此问轻声开口。
“我此行来寻殿下,本就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若殿下也愿意,今日之约就此达成,我会修书一封遣人送回相府。”
大抵是对?陈毓既恼火又?忌惮,饶是连祝琬都看得出太子面上?的不?豫,可他终究是没发作?,他整了整衣冠,轉身下了楼。
见太子先行离开,祝琬没忍住还是回过?头看了眼陈毓,正对?上?他不?冷不?热的一双眼。
见她看过?去,陈毓率先别开脸,轉身回了房间,走进门时手抬起又?放下,大抵是想关门却发现门已经被损坏了,他微一顿身,径直走进房间。
如期板着脸站到了门口,见祝琬还站在那里,也不?看她。
片刻后陈毓出来,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带着如期从走廊的隔窗翻身而?出,不?见踪迹。
明明屋里就有窗子,偏要出来冷着张脸来翻走廊的窗,她心里有些好笑,但也没理?这主仆。
小心避开走廊散落的门板碎屑,她也走下楼,来到一楼的大堂。
太子还没走,似是正等着她从楼上?下来。
“祝姑娘,你?我之约今日既定,便将此玉送予姑娘。”
太子一抬手,身旁侍从便朝祝琬走近,将手中?锦盒递给?她,祝琬接过?并打开,里面是一枚坠着吉祥结的玉佩,她看了一眼,见确是东宫所用的纹饰,便将锦盒合起,将自?己腕上?的玉镯褪下递还过?去。
“今日之事……”
太子接过?她的玉镯,一邊把玩一边慢声说着,他有意拉长?话音,片刻后继续道:“祝姑娘是聪明人,孤便不?多言了。”
言罢他转身便欲离开,身形方动,又?再度看向她。
“待祝姑娘回京,孤親至城外相迎。”
祝琬只是笑着点头,俯身礼送。
见太子身形一出客棧,附近原本三三两两经过?的人漸漸也散了,祝琬也鬆了松心神。
她知道太子身边必然?不?会只有那点人手,但她不?确定的是究竟有多少人。
倘若太子出这一趟公务当真?带了几十个精锐护卫,便是陈毓那主仆二人再好的身手,只怕也难说有必胜的把握。
现下眼见这位贵客离去,祝琬也三步两步来到大堂,问掌柜要了纸笔,又?让收拾间幹净的房间给?她。
回了房间,祝琬燃上?灯,坐于案边将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写在纸上?,并如实将自?己同太子的话转述于笔端,只是将太子之名隐去,而?后将信封好收进怀中?。
到这会事情都做完,祝琬方觉着有些饿了,又?出去要了些清淡的餐食,细嚼慢咽吃完,祝琬从房中?出来,看天?色渐晚,客棧中?来往的人也各自?回了房间,她尽量不?惹人注意,悄声进到另一间客房里。
日前她父亲增派到她身边的护卫也到了禹州城,原本她不?想太早和这几人在明处联络,但今日事发突然?,此间事必须要在太子回到京城之前让父亲知晓。
祝琬将信和要交代的事一一吩咐罢,从房中?出来,到这会她方才觉着轻松了些。
她知道今日其实也是冒险了,可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自?家的家族和叛军一起站在太子的对?立面,毕竟朝中?实权归当今陛下,若不?能稳住太子,爹爹在朝中?只怕要更危险了。
虽然?现下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但时局一时一变,现下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祝琬兀自?思忖,回过?神时她已经来到楼梯边,白天?被砸坏的游廊栏杆和门墙这会也都收拾干净了,想到房中?好似还有陈毓先前给?她的几套衣衫,她后知后觉地开始难受,觉着自?己这会怕是灰头土脸的。
想到这,她走到楼上?,转过?游廊,便见那扇被打坏的门这会也已经換了扇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