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1)

她眉眼间带着冷意,他几乎以为她想要再?给他一刀。

便是当真她再?给他一刀也没什么的,疼痛或伤痕,只要是她给的,他甘之若饴。

可?那竟然是一个吻。

她明明在生他的气,又不信任他,他又说了她不爱听的话?,她竟然还会亲吻他。

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这?一切都是他将死未死时?握不住的幻象,所以这?一切才会美好地近乎不真实?

周俨猛地惊醒过来,天光大亮,他低头看了眼床板,这?张床又冷又硬,还好这?一夜睡在这?里?的是他。

他忍着身上?隐隐作痛的新?伤旧伤,从床上?起身,唤来如期,洗漱穿衣后?,他吩咐如期去准备餐食,而他自己来到祝琬门外?,轻轻敲敲门,房间内静悄悄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俨皱起眉。

他起得已经很晚了,祝琬竟然比他还晚?莫不是病了,他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他实是耐不住,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

他让如期准备的干净衣衫还如夜里?那般放在桌旁,床榻冰冷,完全没有人睡过的余温,她随身带来的很多东西都在,人却早已踪迹全无。

第43章 043 今夜乍见到他,她反而更烦更乱……

定州府城外的溪川寺, 祝琬在佛像前奉香。

当初在京城时,寿兴寺的大师曾说她是有机缘之人,如?今她到了?堪堪明?事的年纪, 佛门机缘她参不透, 可人间的苦她倒是也算见过一些了?。

她这一路南下, 从京城到禹州, 月前又从禹州来?到定州,一路上流離的穷苦百姓不知见了?多少, 曾几何时她只想自己的家族能在动荡与纷争中得以?保全?,如?今在金刚怒目的佛像前,点了?香诵了?经?却不知该許什么願。

护佑家人周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願天下苍生太平?这又岂能是只凭她一人之诚心?便可以?实现的。

但求心?安吧, 祝琬跪在蒲团上叩拜。

溪川寺山门东向下山的石阶两侧有溪流蜿蜒而下, 远望对面有瀑布飞流,祝琬今日是應约而来?,她到定州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月了?,当日走时, 她有意什么都没带, 只身翻窗離开住處, 连夜去?寻了?爹爹给她安排的人,天亮后跟着出城的人一起离开禹州。

她并未故意遮掩行踪, 只是不想让周儼的人追上她, 然而她到定州后便听闻说禹州新来?的那个叛党现下正在和梁王针锋相对,大有一副要取梁王性命的阵仗, 后来?同外公偶尔谈起外面的情势,外公含混提了?句,说是禹州城那位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祝琬没吭声, 但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想,大抵周儼以?为她如?今在梁王手里。

但她也没有去?给周儼传个信的心?思。

梁王好奢好淫,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儼要和梁王争,便教他?争去?吧,若他?占上风,便是梁王罪有應得,若周俨连梁王那种货色都争不过,那他?也不具备更进一步的资格。

祝琬跟着迎客的僧人来?到后山。

陈氏在定州十余载,也有不少往来?的世交,听闻陈老国公京中的外孙女?来?这边小住,送到国公府的拜帖这些日子就没断过,各种宴会她應了?一场又一场,今日是当年和外公一同上过战场的舒老将军的孙女?邀她和几位表姐表妹一起来?溪川寺小聚。

原本也没多想就应下了?,但到了?这边祝琬才发?现,今日这日子多少还是有些特殊的。

定州是边陲州府,这边生活的百姓家中都有上过战场的男子,当年平南一战,大部队是那一年的八月十一,后来?的这几年,每逢八月十一,未曾婚嫁的小辈们都会来?登山来?溪川寺添香許愿。

偶有些因此而结缘的,待婚嫁后一月,新婚夫妻还会来?此地上香,认为这是佛像供奉的神靈赐下的缘分?。

至于今日,祝琬知道这些前因,心?中便也有数了?。

舒家妹妹同她投缘,私下里总说想要她做嫂嫂,今日她口中那位三哥哥也来?了?,叫她来?,约莫也是想给自己牵线搭桥。

想到这些,祝琬有些哭笑不得,她如?今这会哪有这个心?思,方才舒桐拉着她,说要和她一起敬香许愿,言語间提到定州这个特别的日子,那会祝琬说自己也应去?奉些香火,舒桐点头?应是,还很善解人意地将旁人都带走,留她自己,说些个什么

“听闻你兄长亡故,想来?你也是有一番话想在佛前同他?倾诉,我们定州虽然不比京城,但溪川寺很靈验的,定然能将你的心?里话让你那位故去?的兄长知晓,我便不打扰你们兄妹了?,待你敬完香,找引路的小和尚领你去?后山寻我们便是。”

往后山走是,祝琬心?中便想着舒桐的话。

溪川寺大概这些年的香火都是亡故将士的家眷来?佛前,同那些英魂诉诉衷肠的,今日或许尤为多,但便是这神灵再灵验,她这位所谓“亡故的兄长”约莫还是听不到她心?里话的。

“念念,这里。”

祝琬循声,看见表兄表妹还有舒家兄妹在不远處的石桌边唤她过去?,今日说是吃寺中斋饭,待日落后,寺中会有祭祀典仪,祭典后便在寺中过夜,明?日再回府。

舒桐起身迎着走过来?,此前舒家夫人来?国公府找舅母叙话,祝琬第一次见到这位舒家小姐,和自己那些在京中的好友不同,这位舒小姐是疏阔大气的姑娘,舒家也从不拘束她,她同祝琬讲她八九岁时和爹爹兄长一起游历的见闻。

那几年不像如?今,彼时禹州城还是一方富庶之地,城中遍地商号,禹州的民?风开化又热心?,连如?今定州府城好些商号都是后来?从禹州府迁过来?的。

可惜如?今战事四?起,处处不太平,这两年舒家也不再让她离开定州了?,舒桐听祝琬是从京中来?的,途径禹州,一路还很惊险,连着好几日都往国公府跑,央着祝琬讲她这一路上的事。

听得如?今禹州的近况,舒桐也难过起来?,还一直在问她如今占据禹州的人究竟是混哪条道的,听得祝琬忍俊不禁,也只说不自己不知。也正是因此,两人一来?二去?熟悉起来?,舒桐隨着祝琬几位表姐表兄一起唤她“念念”。

不过舒桐口中这位三哥哥她此前确是没见过,前段时日他?还在外面没回定州,似乎是昨日才归家,舒桐给她引见,她便跟着舒桐一起唤一声“三哥哥”。

“祝妹妹。在下名舒樺,同辈好友都唤我的表字子澄,妹妹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咱们在定州,陈老国公和祖父是至交,我们便算是自家兄妹。”

舒樺起身同她打招呼,笑着说道。

他?讲话語气隨和,祝琬对他?印象倒是还不错,倒是一旁的舒桐嘀嘀咕咕和舒樺说什么“你说什么兄妹不兄妹的……”

祝琬莞尔,她还是跟着舒桐喊三哥哥,唤表字反而显得有些太熟识了?,左右她的哥哥数都数不过来?,不差这会再多一位了?。

舒桦和舒桐俱是健谈之人,和祝琬一起来?的几位表姐表兄也和这对兄妹很相熟,他?们聊天也时不时带着祝琬,不会让她感觉游离在外,纵然祝琬今日来?之前其?实没什么心?情,可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被带进话题里,渐渐开怀起来?。

吃过斋饭,用了?寺中的清茶,眼见着便要天黑,几人离开后山往山前走,这会人也多了?起来?,舒桐挽着她往前走,来?到那棵最高?耸的古樹下,白日祝琬经?过这里时还没什么特别之处,此时古樹的枝杈上却掛了?好些紅綢,旁边有知客僧为想要写留言的香客备了?笔墨。

“这是溪川寺的习俗了?,敬过香的人可以?将想与亡者说的话写在紅綢上,然后绑到古树上,若是想让亡者听到,便系得松一些,下次来?时若是看不见了?,那定然是树神将我们的话带到了?。”

舒桐拿了?两块红綢,遞给祝琬一块,“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但试试嘛,就当是许愿了?。”

祝琬接过红绸拿起笔,绸布软绵,她铺在石桌上,按住这边,风便吹起另一边,正有些狼狈,一只手帮她压住另一侧的绸布边,她侧头?看了?眼,而后直起身唤了?声“三哥哥”。

舒桦见她看到自己,笑得随意又温和,“妹妹写吧,我不会多看的。”

他?说完别转开头?望向另一边,祝琬道了?声写,而后落笔写下自己想写的,将绸布折成布条,舒桐也写完了?,她抬手试了?试,感觉能够到的地方都不够高?,于是唤来?舒桦,指着高?一些的地方道:“听说这个掛的越高?越能应验,三哥哥,你帮我挂到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