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俱是被她握着,十?指交扣反抵在门上?,她这?一下让他猝不及防,颈间实在是太过敏感的地方,尤其是触碰他的人还是她,激得他微微仰起头,出声的一瞬间,他听到她的一声嗤笑。
周俨微微闭眼。
这?世间最?不想当她兄长的人,可?能就是他。
她觉得他骗她、利用她,卑劣又无耻,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这?样撩拨他,他脑子里?全是比她想的那些更卑劣更无耻的事。
而现在他就快要装不下去了。
“琬琬,松手。”他低声道。
“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陈毓么,还是周俨?”
她言辞神情俱是挑衅,下一刻她想松开按着他的一只手,却发现自己被他紧紧握着,她下意识看他,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眸,他看似被她按着抵在门上?,可?受制于人的那一方转瞬之间便成了她自己。
“琬琬,你方才说,我无耻。”
周俨握着她的手,一寸寸放下,最?后?反扣在她身后?,微微用力便将她帶进怀里?,他自嘲一笑,一字一句继续开口。
“是的,我是无耻,祝琮兄长绝不会这?样待你是不是?”
他背倚着门,紧紧将她揽在怀中,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个吻。“你的那些堂兄表兄也不会这?样,对不对?”
“可?是我会,我什么都很想要。”
他带着几分恶意,俯身如她方才那般,但比她力度更轻更温柔地亲吻她细白的颈,祝琬看不到的角度,他微微阖着眼,神情中是万分的珍视、万分的小?心?。
他吻落下的时?候,祝琬也瑟缩了一下,她紧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半侧身子都麻麻痒痒的,在他怀中不自在地动了动,而后?他抬起头,手掌温柔抚过她身后?垂落的发丝,她亦听到他低沉的话?音。
“所以琬琬,我做不了你的那些好兄长。”
祝琬仰头看他良久,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几乎都写在脸上?。
她从来都看不明白他,次次都在他面前吃亏,小?时?候就是如此,如今竟然还是。
他到底心?中是如何看待她,又是如何看待她的家?族。
她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可?她不敢问。
便是问了她也辨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说他喜欢她,可?他对她的喜欢究竟几分是男女之情,几分是手足之情?哪怕有一丝兄妹情谊她都接受不了。
可?他实实在在是她的义兄,几岁大的年纪,她便喊过他“哥哥”,若他对自己连半分兄妹情谊都没有,那他又如何会对自己的娘亲、爹爹还有她的家?族有半分亲情上?的顾念?
还有她自己,她素来觉得自己清醒、明白,纵是此前并未遇见过心?爱之人,可?她在这?方面从来都自觉敏锐,但事到如今,她竟也分不清,她此前对陈毓的那些好感、好奇,是否是源于她曾在他身上?看了几分故人的影子?
她心?中的千头万绪最?终缠绕成乱糟糟的一团,记忆中周俨冷眼看她哭时?的讨厌模样,还有今夜他吻她时?如获至宝般的小?心?翼翼在她脑海中一遍遍交错,最?终她倏地蹲下身,抱着膝埋着头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周俨单膝抵在地上?,想将抱她进怀中,可?她将自己蜷缩起来,他试了几次反而惹地她更抵触他。
“你、你别碰我……”她呜咽着说道。
他知道她从小?就爱哭,每每情绪上?来,发泄过就会好很多,那些年他总是把她惹哭,她是不需要人哄的性子,情绪过去也就好了,少年时?他也鲜少哄她,有那么几年他看她哭,还觉得有几分可?爱,会故意惹她哭。
可?他如今做不到在旁边看她哭了。
她一哭,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拧在一起似的难受,他蹲在她身侧,想抱她时?两?个人的腿抵在一起,隔开一段距离,她仍然埋着头,不让他碰。
最?后?他另一侧膝盖也放下来,几乎是半跪的姿势在她近前,直起上?身将她整个人拢过来,或许这?是个有些屈辱的姿势?可?她这?会不再?像方才那样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一抽一抽地自己哭了,而且将脸埋在自己腰腹的地方,甚至还小?心?避开了他的伤处,手也环在他腰身上?。
周俨低头抚过她发间的银环,仰头望向天边月。
流光皎洁的明月照彻此方天地,能照亮他眼尾处不知何时?留下的一道泪痕,却照不透人心?。
明明是他让她这?么难过、这?么无助,他应该有内疚、或者有心?疼,可?若月亮能洞悉他的心?事,便能知道,这?些情绪他好像通通都没有。
他现在只觉着开心?,只感到庆幸。
定然是神明终于来眷顾了他一次,那个能够如此影响她心?绪的人才会是他自己。
若是旁人……
若她为旁人这?般伤心?难过……周俨心?底猛然升腾起杀意。
不会有这?样的人。
他解下外?衫披在她的身上?,而她哭了很久,最?后?她靠在他身上?,还是不要回房间,周俨的双膝几乎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可?他贪恋她在身边的暖意,哪怕身上?药劲过了,伤处传来痛楚,身后?冷汗涔涔,他仍是那样让她靠着。
最?后?连月色都被掩进夜幕里?,她终是倦了,靠着他似是睡着了,周俨单手撑着她,自己慢慢想要起身,半晌都没能使出力,如期不声不响来到他身后?,扶他起身,看向他时?眼眶红红的,一个时?辰前如期便等在这?,被他用眼神示意过后?靜悄悄退下了。
如期不懂他这?般折腾自己是为何,主子的这?条命是他们?这?些人拼了命保下来的,可?他心?中清楚,周俨此次先行来到禹州,只带了他和如许,就是觉得他二人是最?听话?的两?个,于是他默默退下,去煎药,烧好热水,在一旁靜靜候着。
周俨小?心?将她抱起,往正屋走时?他看了眼如期,见如期点点头,便也不再?言语,径直进了屋内,房中如期已经收拾过了,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他将祝琬放下,为她将被子盖好,她一呼一吸安安静静,他瞧了许久,最?后?他抬起她的手,手背贴在自己眉心?的地方蹭了蹭,轻轻放回进被子里?,起身走出房间。
他不知道,在他转过身的同时?,本应熟睡的祝琬睁开眼,循着光亮望向他的背影。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周俨身子便是一晃,等在门口的如期立时?扶住他。
天都快要亮了,他烧好的热水原是想在给周俨换药时?为他擦身的,可?他折腾这?一夜,身上?几乎都冷透了,若是擦身更要着凉,他急得简直想哭。
周俨这?会懒得开口,如期不懂,此前无数次他都会死,唯独这?一次他死不了。
他走进祝琬下午小?憩时?睡过的侧屋,在床榻上?躺下,喝过药后?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下,半梦半醒之间,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是她按着他压向大门,朝他欺身过来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