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众人惊醒了，孩子们也兴奋起来，纷纷从发海里涌出，闹着让人陪玩，看着像是从一碗红色汤水里浮出的破烂汤圆。

他们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发海上方的某样东西，一只细长枯瘦的手拨开发海，巨大的眼球从发丝间探出，像是在打量着仰望它的人们。

徐玉的金鱼又要爆炸了，他急的跳脚，捂着眼睛叫道：“你俩别激动啊，别激动。诶诶诶，那几个，别拔腿就跑啊，大家看仔细了，那眼球上面有【核玉】。”

法器【核玉】，能让一定范围内的特殊魂魄听从指令，但有使用条件限制，也在榜上，只是位置并不靠前。

温悯生迟钝的眨了眨眼，轻声问道：“这个...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裴涯絮摇头：“不是。”

“那这个够不够你还债。”

“不是很够。”

温悯生咽了下口水：“有可能拿到吗？”

裴涯絮抬抬眼皮：“你想要吗。”

听到徐玉的喊声，原本被这景象吓到准备跑路的几人又停住了，纷纷露出犹豫又兴奋的表情，痛苦到如同便秘。

好在大家也都是有经验的人，只是慌了一会便又集结起来，商量着要怎么上去拿到那法器，正在他们唾沫横飞间，阿文靠近了其中一个婴儿身体，嘴角流出口水，犹豫了非常短的时间过后，横过脑袋一口咬了下去，这下真是血液迸发，骨骼碎片飞溅。

与此同时，这具身体对应的那个头颅因为剧痛收起了笑容，转而大哭了起来，泪与血混合，从无法闭合的眼睛里流出，哭声震耳欲聋。

一直扫视着地面的眼球听到了声音，向哭泣婴儿的的方向缓慢挪去。

见此场景，方才谈论着方案的人气极：“这下好了！把人家孩子惹哭了！怎么办！铁定要下来攻击我们了！你怎么什么都吃，蠢猪一个！”

韩政不赞同的皱眉，阿文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在意。

那眼球移动到哭泣的婴儿面前，瞳孔缩小，枯瘦的手破开云层攥住了婴儿脑后的脐带，而后用力一拽，破烂的肉连带着鲜血涌出。婴儿的哭泣停止，表情僵住，像是气球一般降落下来，在地上跳了两下后停住。

众人没料到这种发展，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从眼球拔掉脐带那一刻起便屏住呼吸，直到他彻底落地才呼出，温悯生走上前去，停在他正面。那婴儿头颅至少有她两倍之高，表情狰狞，嘴巴张着，吐出一个个硬币，后脑勺破开的地方还在涌出奶白色的液体，气味刺鼻。

那双唇还在一张一合，似乎在叫着什么，温悯生蹲下来，把耳朵靠近，听到几声极细的呼唤：“妈妈，妈妈。”

周围有人道：“那眼球是生长在发海之上的吧，把这些怪物全都像这样杀死，眼球不就也下来了？”

有人接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还得一试，诸位稍等。”

抽刀出鞘，半蹲身体，眯起眼死死盯着发海里的某一张脸，围着与之相连的身体转了两圈，而后呵了一声，将那身体一刀两断，脚尖点地迅速退开。

和预想中的一样，那张脸大哭起来，眼球翻越发海而至，毫不犹豫将它杀害，头颅飘落地面。

挥刀之人笑道：“用武器的话太慢了，我们不如放一把火，让它们哭起来，那眼球自然会把它们扔下来。大家也不需要太担心，我看那最大的那家伙根本不会攻击人，只会袭击这些红头发的怪物。”

“哈哈哈真是奇怪了，这怪物只会对自己人下手啊。”

“安慰哭泣的孩子多麻烦啊，直接将孩子杀掉，不就万事大吉啦。”

方才谈话的几人抖落行李，拿火把出来，迅速引燃后开始四处点火，□□烧焦的噼啪声此起彼伏，他们的脸被火光照亮，皆是兴奋不已的表情，仿佛宝物已在手中。火焰迅速向上蔓延，一时间哭声四起，下起一场小小的红雨，眼球似乎对这情景茫然起来，而后震怒，嘶声尖叫起来。

温悯生目光沉沉，不再看那举着火把的人群，转身走向其中一具身体。裴涯絮随着她向前，握住了伞柄。

这具身体发育出不少健康的四肢，在她等齐的高度套着一件手工织就的彩色毛衣，针脚细密，繁复的色彩勾勒出一只振翅的白鸽，尽情飞翔在一片花海中。在这幅图画右下方有一行小字：希望我的宝贝安安早日恢复健康。

温悯生看着那只小小的，肉嘟嘟的手，掌心的纹路很浅，短短的手指下意识蜷在一起，又似乎想要握住什么。若只看这一小块地方，倒真像是个健康的孩子。温悯生伸出双手，缓慢的握住了那只手，而后抵在自己额头，轻声道：“安安。”

发海中某一个笑着的孩子忽然怔住了，低头向下看去，注意到那个握住自己手掌的女人，似疑惑般晃了晃脑袋，缓缓飘了下来。脑后连着长长的脐带与密集的红发，就这样停在温悯生面前。

裴涯絮警惕的绷紧身体，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温悯生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头颅，笑了笑，道：“安安，可以把我们带上去吗，我们帮你杀掉那个让你们不舒服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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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娃娃（二）

害怕她听不懂自己的意思，温悯生又指了指天上那眼球，做了个捏扁的动作。

安安似乎依然懵懂，但她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那件毛衣，也认出那一行字迹，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触动，表情忽然变得愤怒万分。

她哭叫了一声，死死盯着那眼球不放，像是终于明白了温悯生的意思，垂下头颅，示意两人站上去。

温悯生瞧着那皮肤，不知如何使力。裴涯絮蹲下来扶着她的腿将她推了上去。脚踩在如此柔软的地方有些难以适应，温悯生晃晃悠悠的就要摔倒，裴涯絮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扶着人腰，让她站直了。

“踩稳了，别摔下去。”

衣服下摆因为温悯生的晃动而露出一截腰，正被裴涯絮的手指掐住，指尖所触的肌肤有些发烫，这温度顺着手掌向上蔓延，有不可阻挡的趋势。裴涯絮动了动喉咙，像是被刺中一般收回手，指尖蜷了蜷。

温悯生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以免在安安上浮的时候摔倒，然而不论是皮肤还是头发似乎都不太合适，于是转身抱住了裴涯絮的胳膊，脸颊也压了上去，闭上眼睛小声念叨：“牙牙，牙牙，你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

裴涯絮揉揉眉心。

一路上浮，穿越发海，极为广阔的天野黑云从未如此之近。裴涯絮拍了拍身边人的脑袋，温悯生睁开了眼，被这样遥远清晰的天际线震撼到眩晕了一瞬，而后才看到了那眼球怪物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