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1 / 1)

轮回 裴涯絮温悯生 2772 字 3个月前

裴涯絮低头看炉灶,只有一小团正在舔柴的火,远不会这般刺鼻,是别的什么?

这气味触动她一角记忆,当年搬迁时阿偏烧了她家的宅子,那时候漫天都是这种味道。

难不成是哪里着火了?

裴涯絮一惊,窜出院子,越过围墙,能看到不远处正冒着大股黑烟,浓稠不化,直窜上天,又被风扯的七零八落,撕破了艳阳天的美感。

这定是哪里着火了!裴涯絮赶紧回屋,拎出个水桶,就要推门出去。掌心抵在门上才想起自己答应允姨的话,然而这种危急时刻,就算没能完成也没什么,她相信允姨能理解。

这么想着,手上用了力,却没能将门推开。

裴涯絮放下水桶,两手一起使力,往常这门一推就开了,现在却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多大的力都纹丝不动。

裴涯絮愣了会,心道:难不成允姨为了不让自己出去,真的把门锁上了?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门走不了,就只能翻墙,裴涯絮将水倒掉,木桶把手勾上小臂,一个助跑准备跳上墙头,可似乎估算错误,她并没有将手撑上去,而是拍在了墙壁上。

裴涯絮走回去,又试了几次,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自从她长高之后,翻墙变的越发简单,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的手完全无法碰到墙头,踩着东西上去也不行,那墙像是会往上延伸,始终在自己无法触碰的地方。

她放下水桶,活动身体,又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只得气喘吁吁坐回桌边,看着墙头发呆。

若说门推不开可以解释,这墙是怎么回事?

歇了一会,她不信邪,搬来几个大木桶垒在一起,而后爬上去,可依然不够高度,指尖和墙头之间的距离似乎是固定的,无论脚下垫多少东西,都无法再靠近一分。

这下可以确定,翻墙是不可能的了。裴涯絮重新站在门前,憋着口气用尽力气推门,然而整张脸通红,额头青筋跳起,也没能挪动那门分毫,无奈之下只得又放弃了。

裴涯絮坐回去,平复着气息,她这般闹了有一会,可方才那直冲云霄的巨大黑烟依然没有消散,说明火还灭,甚至可能越烧越大了。

这不对劲,附近人并不少,不至于这么久还没人灭火,外面怎么了?

裴涯絮蹙眉,起身进柴房,拎了斧子出来,握着斧柄朝门比划两下,而后用力砸上去。

木门被劈出道道白印,震的灰尘四溅,声势骇人,虎口处也阵阵发疼,那门却依然好端端立着,除了斑驳几分,没其他影响。

门板本薄,这么用力的十几斧头下去,怎么也得破个洞才对,真是难以理解。

裴涯絮看着那白印,无语片刻,又抡起斧子毫无章法的砸,力气用光了就脱手甩开,嘶声大喊:“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能给我开开门!”

对门踹上几脚,裴涯絮崩溃喊道:“我这是遭遇鬼打墙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外面有没有人给我应个声?赵千帆?东方如玉?阿偏?有没有人能来帮我开开门?我被困在自己家啦!咳咳咳...”

吼破音,咳嗽起来,缓了几下,又要提嗓门继续喊,院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

裴涯絮双眸发亮,正要说声谢谢,却在看清门外情景后,僵立在原地。

开门的是一位身穿墨色长袍的陌生女人,面容冷漠到有些刻薄,肤色苍白,高瘦又挺拔,脑后梳着马尾,没有碎发,显的极为一丝不苟。

她举着一把纯黑色的伞,伞面颜色过深,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缓缓转动,要将人吞没,而右手指间则夹着一张黄色符纸,手指细长冷白。

她就站在院门前,可吸引了裴涯絮目光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场景。

那遮蔽半边天幕的黑烟如墨台倾覆,而将它喷涌而出的熊熊大火正敞开胃袋,逐渐吞下对面一整排宅子。

尽管还有一段距离,但热浪扑面,火光冲天,她听见木梁坠地,门楣坍塌之声。厨屋中用来下面的锅里热汤已沸,咕噜冒泡,而新北桥村也被煮沸,将冬季的寒冷与属于它的一切都融化。

黑衣女人掀起眼皮,似乎打量她几眼:“不知道这是哪位判官做的好事,要逆生死。”

裴涯絮听不进任何话,她全身僵硬,胃袋抽动,心脏震的发疼发晕,面上却无表情。

她迟钝的怀疑,自己其实在梦里,还发着烧,头脑不清醒,于是想转身回去,却发现自家宅子外的围墙上,已经贴满了符咒,也许正因为这个,那滔天的火才没有烧到自己这里。

黑衣女人瞧着她动作,微微眯眼,将符收起道:“看来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值得好好查查。”

裴涯絮这才注意到那个女人,转身怒视她:“这都是你干的?你是谁?从来没见过你!”

黑衣女人冷笑一声,转了转伞柄,整个人犹如一滴墨入水中,渐渐融散,直至消失。

裴涯絮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醒,茫然站在火海中,那越发靠近的滚烫温度让人无法忽视,于是她又在思索,这真的是梦吗?梦里会有那么清晰的感觉吗?

她正发愣间,忽然听到熟悉的喊声,转头去看,正是披着湿被子闯来的赵千帆。

她心中一喜,正要叫他,忽然发现他状态很不对,像是经过惨烈打斗,披头散发,浑身浴血,铠甲破破烂烂,还插着几只断箭,面上神情也惊惶苍白。

裴涯絮一时未敢出声,赵千帆双目赤红,大喊道:“裴涯絮?是你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赶紧走!先别想其他的!这一片都被烧完了!快跟我走!”

裴涯絮被他拿湿被子裹住,带着往前跑,看不见前路,只是蒙头的黑热。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远离自家宅子,越发炽热,就仿佛这大火被隔绝的热浪,终究还是全面扑了上来。

这般闷头闷脑的跑了一段路,终于掀开,面前是熟悉的城东建筑,然而扑进鼻息的却依然是刺鼻又滚烫的火气,她回头一看,原来整座南桥城都已沦为火海。

赵千帆一脚踢开地上的木头箱子,掏出一个天蓝色布包拍了拍,塞进裴涯絮怀中:“城东这边发现了一些富商家里挖出的出城密道,你现在进去,跟着一起往前走,应该很快就就能遇到前面的城民,现在赶紧跑吧。”

裴涯絮总算清醒过来一些,扣住赵千帆的手,话语颤的七零八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赵千帆抹了把脸,头发里已全是黑灰和干掉的血浆:“敌军入城了。”

裴涯絮双腿颤抖起来,含混不清道:“敌军?什么敌军?为什么?这里不是前线啊?”

赵千帆深吸口气,眼眶泛红,咬牙切齿道:“我们输了,敌人要朝廷把南桥城割给他们,朝廷拒绝了,结果...结果他们就直接打进了城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也没办法和你解释清楚,你快点先走吧!”

裴涯絮眼前阵阵发晕,乱七八糟的问题堵在喉头,挤的干疼。她抖着手握住他冰凉的腕甲,血浆滑腻又腥气十足,让她一阵阵反胃,脑中抽痛,就要软倒。

然而她还是整理出了自己的问题,她几近干呕着,掏空胃袋吐出这句话:“我娘亲呢?她应该和城主在一起的!她现在在哪里?!还有允姨!你有见到她吗?”

赵千帆终于哽咽了,握住她的手颤抖不已:“别问了,别问了涯絮,快点离开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他们在屠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