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舟倏然站起身,玄色锦袍铺展开来来。随着他的逼近,帷帽晃动不止。
“是你。”他轻声道。
几乎是瞬间,容栀眉头紧紧拧起,“您说笑了。”
谢沉舟顿了顿,而?后?稍稍退后?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如果是真?的呢?明月县主。”
她?不怒反笑,脊背挺得笔直,一躲不躲地?回望过去。
“您既能听?说了玉玺一事,怎的漏了另一件传闻?”那浅淡的笑意不达眼底,连语气里都?透着凉薄。
“镇南侯府与谢氏有修好之意,而?我?同谢二?郎”容栀刻意顿了顿,才缓缓道:
“一见如故,好事将近。”
话?音未落,谢沉舟脸色阴郁一片,周身笼起难掩的戾气。阿月是骗他的,他明明知晓。可亲耳听?到,却还是嫉妒得要命。
谢怀泽的爱慕,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而?他连名带姓,都?是凭空捏造。宽大衣袖下,谢沉舟双手攥紧,手背青筋暴起。
居庸关一夜,他是想告诉她?实情的。合适的时机一旦错过,他就?没勇气再开口。
“还有一批解药在运输途中。”他舔了舔唇角,极力克制住汹涌的妒意,“花溪村几千口人?的性命,够县主重新考虑吗?”
她?却丝毫不慌,镇定自若地?回敬道:“阁主不会以为,化?骨散的解药只悬镜阁有吧。”
之所以向悬镜阁求助,不过是黎姑姑一时无法配制大量解药。可镇南侯府做事,怎会不留有后?手?把希望完全寄托于悬镜阁,那她?得有多天真?。
她?始终挂着抹淡笑,眼底平静淡然。两人?像是无声对?峙着,迟迟无人?开口。少顷,谢沉舟轻勾下唇,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意味难辨的笑,“既如此?,悬镜阁又怎好夺人?所好。”
她?正欲顺坡下驴,结束今日不算愉快的对?谈,屏风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县主,”流云压低声音禀报道:“隋阳郡主在府门口,说是来见您的。”
容栀语气淡淡,脸上笑意却真?挚了些:“我?亲自去迎她?。”
居庸关救下谢沉舟,无论如何都?算拂了商九思的面子。她?若主动去见商九思,那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挑衅。
代表圣上慰问的皇室勋贵到了沂州,他们不小心谨慎地?照料着就?算了,还一而?再地?给皇室下马威。
都?不用传到京城,镇南侯府就?会被众人?谴责的口水所淹死。
因而?她?一直等着商九思登门,不管她?是为兴师问罪,还是想要干戈化?帛。
容栀起身走向檐外,却又突然想起花厅内谢沉舟还坐着:“阁主不走么?”她?侧身不解道。
隋阳郡主来拜访她?,悬镜阁主凑什么热闹?
谁知谢沉舟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回道:“我?为何要走?今日不慎同郡主撞上,看来县主只得一起招待了。”
容栀一噎,这人?脸皮好生厚。
“明月县主!”容栀还没来得及赶走这个?不速之客,商九思已经急不可耐地?提着裙裾踱步而?来。
她?一张娇俏的脸热得红扑扑的:“你怎的不来迎本宫?”
容栀徐徐行了个?礼,歉意道:“还请郡主恕罪。”
商九思不过随口一问,也不追究,扬声唤随侍宫女:“把冰盆拿过来。还有那个?锦盒,小心些,放到案几上。”
冰釜被四散放于各个?角落,凉气四溢,商九思缓过些劲,这才凝眸瞧见端坐于交椅上的谢沉舟。
她?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倨傲的审视,“你就?是悬镜阁主?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谢沉舟这才慢悠悠躬身一礼,姿态要多散漫有多散漫。
“你这是何意!”商九思自觉在容栀眼前丢了面子,当场就?要发作。
京城里谁不是捧着她?,把她?奉为座上宾。偏她?刚入沂州,就?接二?连三受到此?般对?待。
谢沉舟似不知她?为何怒气冲冲般无辜道:“行礼啊。”
容栀见气氛不对?,只得无奈打圆场道:“阁主今日身体抱恙,还望郡主宽恕一二?。”
倒不是想帮谢沉舟说话?,但镇南侯府已是在风口浪尖,她?不希望在侯府发生任何争端。
左右也不是来找事的,商九思冷哼一声,“皇兄从前提起过你,朝中有意招安,听?说你不同意。”
近些年悬镜阁越发壮大,皇兄担心假以时日会威胁皇权,本想着收为己用,可惜没能如愿。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身无长物,愧不敢当。”明明是谦虚之言,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带着股不屑。
商九思自讨没趣,四处环顾一圈,又疑惑地?转头问容栀:“你的门客呢?不是说救回来了,怎么没见着。”
猜到是谢怀瑾让她?来打探虚实,容栀心下笃定,泰然自若道:“逐月有公务在身,并?不在府内。”
居庸关一剑,谢沉舟活了下来,如今在沂州境内,他想再刺杀谢沉,更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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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九思同样忆起谢怀瑾得知逐月活着时的气急败坏,神色复杂道:“活着就?好。既救回来了便小心些,别再轻易死了。”
说罢,她?又再次旁敲侧击容栀:“我?们身份何等尊贵,切莫因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门客,而?闹得彼此?不愉快。”
这不是她?与商九思之间的过节,即便是,她?也不会蠢到在大庭广众撕破脸。
容栀沉默瞬息,而?后?勾唇一笑:“郡主所言极是。”
在这些世家勋贵眼里,连先皇太孙都?敢谋害,谢沉舟可不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