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面色一变,笑意?不自然地僵了僵,连忙上前将笼子接过,轻弹了下青鸟脑袋,打圆场道?:“它平日里尽会胡说,奴家给县主?赔罪了。”

容栀似没当回事般,只说道?:“无事。”

待红缨将青鸟拎下去安抚好,她才温和地开口道?:“红缨阿姐也是京城人么??”

红缨一愣,没成想容栀会同她搭话,作势就要跪下,“哎哟县主?,您这是折煞奴家了。奴家也不是什么?京城人,说来到巧,奴家同谢二郎君一般,也来自江都。”

商九思?不以为然,嘴里还塞着颗葡萄:“怎么?折煞了?无人不知你是我身边最宠信的大宫女,她叫你声阿姐也是当得的。”

话音未落,她皱着眉将葡萄整颗吐了出?来:“呸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红缨!快来帮本宫剥皮。”

红缨依言重又站回商九思?身边,温柔地跪着用那细白的指尖一点点把皮都剥落,才递给商九思?。

容栀眉毛轻轻挑了挑。她这手指此般白嫩,即便是再受宠,也不可能一点重活都不必做,时时保养至此。

长?时间的久跪,让商九思?本就隐隐作痛的腿骨愈发不适,她动了动身子,“总而言之呢,逐月郎君是个良配。”

腿心骨还是疼得厉害,商九思?偷偷伸手想揉,又怕谢怀泽瞧见,只得强忍着。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容栀的眼?,她面上不显,心中却自有思?量。

“此话怎讲?郡主?识得逐月?”

说到这个商九思?立马来了劲,又忆起那日认错人的窘迫,“居庸关接驾时,我第一眼?见着他,我整个人吓了一跳!”

垂在衣袍中的手收紧,谢怀泽倏然抬眸,却发现容栀也望了过来。视线交汇之时,两人隐隐形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那双眼?睛,长?得简直同我皇兄有异曲同工之感!”

容栀以为她已然察觉出?端倪,却不料下一句,商九思?话锋一转,又洋洋得意?道?:“能同天子有几分相似,是他的福气,说明他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容栀:“……”她在紧张什么?。

商九思?根本不会联想得到。

………

出?了郡主?别苑,裴玄抱剑立于车驾一侧,站姿笔挺,眼?睛圆瞪。甫一瞧见容栀,她立马身子紧绷,如同一根笔直的木头?:“见过明月县主?!”

那嗓音刻意?压低,又严肃无比,街尾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容栀揉了揉太阳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差不多得了。”

压入官狱也不是,杖责几十?也不是,去官府告发更不能。可如若不惩戒,日后谁都以为能骑到她头?上来。

容栀思?忖许久,终于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去把明和药铺开张以来的账簿全?都誊抄一遍,不准有任何错漏,否则重抄一本。”

裴玄瞬间腿心一软,只觉两眼?发黑:“县主?,您杖责我吧,或者上刑也行。求您了……我不要抄录账簿呜呜。”

她自小就是个混不吝的,视诗书为一生宿敌。让她同自己的一生宿敌待不知几日,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容栀微微勾了唇,又很快强压下去:“我倒有个将功赎罪的法子。”

裴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阿玄什么?都答应!”

她意?味深长?,徐徐诱道?:“流云很喜欢郡主?别苑那只青鸟。”

裴玄点头?如捣蒜。她整日听流云念叨来念叨去,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紧接着,她就听容栀说道?:“你趁着夜色,去‘借’来让她赏玩一二。顺便去瞧瞧商九思?每日晚上都在做些什么?,特?别注意?她的腿。”

裴玄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总比抄账簿好。”让她当贼,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写字,什么?都好说。

她无情?地打碎了裴玄的幻想:“账簿也得抄,鸟也要借到。

??????

裴玄:(╥﹏╥)

容栀见她两眼?汪汪,就知自己这惩罚做得对。半是威胁,半是打趣道?:“有异议?你家殿下的身份,我可还未公之于众。”

裴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瘪了嘴道?:“呜呜,县主?明鉴。我这就叛变,我愿为县主?门客,不要劳什子殿下了。”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容栀虽没有放在心上,却依旧纠正道?:“你是谢……商醉的人,替他出?生入死才是理所应当。平心而论,我是羡慕他的,能有你这般忠心不二的下属。”

她是有很多属下。李文忠早早叛变,长?庚实则隶属玄甲军,流云流苏卖身契签在镇南侯府。

她身边孤身一人。阿娘走后,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没有人会为她拼死相护,没有人会为她仗义执言,甚至于就连能替她于烈日阳夏下挡住日光,于细雨霏霏下撑一把伞的人,也反目消失了。

其实很寂寞。她淡淡地,自嘲般笑了。

………

裴郁愈发觉得自家殿下完了。

好不容易抓到黎医仙,不逼问玉玺的下落也就罢了,十?句话里至少有七句是关于明月县主?。

譬如,阿月少时有没有提起过他;又譬如,阿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黎医仙也是,被抓到了悬镜阁丝毫不慌,狐狸般笑着摇她那折扇,跟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裴郁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和谐感,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强行插话:“殿下,还有许多事务枢待您定夺。”

谢沉舟一个眼?刀凉凉过去,裴郁识趣地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