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声长鸣中，合阳破城。

作者的话：感恩节快乐

七十一

凄美地71

合阳城破前三小时。

“韩长官，急发电报要求撤退。敌军距合阳城不足十公里。”韩可宁杀伐果断，看得清局势，也辩得了人心：“马副官那？”跟着他来的是小师弟，姓程，也是独子：“跑了，刚去让他带兵伏击的时候，连家里东西都没收拾跑了。”

韩可宁换了军服，直裤马靴，他的肩上叩了奖章，如今站在桌子前在检查手枪的子弹，保险，掂了掂后顺势又往小腿暗靴里塞了两把匕首：“说着过两日到的援军估计，如今的局势别说到了，来了也是送死，你开着将领府里那辆车去远山，那还有架飞机，还够送你回去。”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去，小程师弟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师兄，我们一起走？”韩可宁看了看抬头眼巴巴以为他们都能回去的样子，天真的好像曾经某个以为他不会被欺负的人，韩可宁看了他一眼，一秒或者是两秒，他笑了笑带着皮革的手揉了揉小师弟的头：“你和毒蛇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怎么到像是蛇的食物？”

“军统把我们派过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肯让我们活，他们把我们送上门，假装抵抗，实则送出合阳，然后割地赔款，讨好敌方，以巩固如今现存的势力，建立假政府，所以，傻师弟，我不能走。”

“我走了，合阳城中老老实实生活的百姓怎么办，来的路上那些跪在街边乞讨的孩子怎么办？合阳之后的成衡怎么办，成衡之后的中华怎么办！”

“我们要有一个人站在这里，打响战斗，做出反抗，告诉所有关注以及全中华的人，合阳的军队，合阳的百姓，没有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土地，没有一个当拱手让人的懦夫，我们如今是弱小无力，但我们誓死保卫。”

“任何阴谋，集权的诡计都不该以无辜之人的鲜血铺就。那些以为退让补偿就能活下去的人，就让它们清清楚楚看到，我中华之地，寸土不让。”

没有流血的战争，叫变革，你以为什么才能唤醒被遮住眼装睡的人，得是血，是淋漓的从头顶上灌下去的血，要让现如今中华所有幸存 的人知道，忍气吞声，保持中庸，保得住自己，保不住家人。

敌人杀死的每一个中华人，流在这片大地上的每一滴血，都会是你的，我的，朋友的，家人的。

心中有昆仑，何处皆可葬吾身。

“小师弟，快回家去吧，还有人等你那。”韩可宁最后一笑，拍了拍沉默在原地的还是个孩子的小师弟，然后转身从容扶正军帽，坐车奔赴前线。

战场炮弹轰鸣，子弹乱飞，到处都是飞溅的残肢断臂，人的哭嚎根本构不成背景音，每个战士在这片死亡之地上，想的都是向前！向前！向前！肾上腺素飙升，他们根本不在乎流弹在脸上身上划出的伤痕，除了冲，把子弹打进对面人的身体内，他们没有第二个想法。

没人想过后退，每个站在这个战场上的人，他们身后都有要保护的人。若是杀不死敌人，那就让他们的尸体铺在路上，铺在敌人脚下，成为挡住妨碍他们的路障吧，好让我爱的人，远远的逃吧。

韩可宁站在至高点，举起军旗，他向后看是平静的一望无垠的平原，向前看是战火纷飞的地狱，他带着不到五百人，合阳城中将领府最后的护卫亲兵，旗帜在空中飘扬，他怒吼：“冲！”

三小时后，合阳城，破。

韩可遇最快的飞机也没赶上，所有的火车，飞机都只有从合阳来的，没有去往合阳的，他让人买了离合阳最近的火车票，剩下的路他哪怕骑马也比留在韩家等消息强。可他连韩家门还未踏出，管家拿着一封电报，薄薄的纸承不了他的抖：“族长，小少爷的信。”他没说电报，是一封信。

韩可遇接过来时，立在韩家大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群，阳光四溅，是个好天气，他不合规矩，随意无礼，毫无隐私的翻开了那合在一起的折纸：“兄长，展信佳。”

韩可宁出国之时，最喜欢的是写信，他不喜打电报，也不喜拨电话，他说要我们老祖宗的方式给哥哥传递家书，韩可遇只一行字就合上了信，他抬头看着阳光下来来回回走着的人，每个人都衣着干净，步伐轻快的走着，这片是殖民区，为了所谓的“市容”，路边连个乞丐都看不见，还有小童举着报纸在喊：“卖报卖报！合阳城破，合阳城破！”

韩可遇扭头，一口血崩在了韩家大门上。

“兄长，展信佳。

韩可遇，国之将亡，中庸与求和救不了所有人，我们唯有反抗。

我之将死，为你反抗号角。

兄长，哥哥，是我不孝，于你先去，谁让我没你聪明，没你能干，我只能上战场冲锋打仗，可现如今的中国他不止要战士，他还要谋士，他要能纵观全局，唤醒世人，找到能救国那条路的人。

你若不可以，那你也会找到能可以的人。

韩可遇，自保不得救。

哥哥，我等你带我回家，回那个完完整整的大家。

最后，哥哥，你帮我找到他。

望吾兄万安。

愚弟韩可宁绝笔。”

韩可宁要去找周童，不是为了让他和他回去的，他是要去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

合阳的天气很好，阳光也很亮，亮堂堂的像是新世界。

新世界里，周童回门，韩可宁陪他去的，所以周童没在周家挨打，也没路上被小孩欺负，周童回去的时候有点累了，随着车体颠簸，颠一下软下去的脖颈就晃一下，晃着晃着就被他轻轻放在了肩膀上。

周童靠在韩可宁的肩膀上，睡得昏沉。

韩可宁从喉咙里呛出一口血沫，他躺在肮脏的地上，断断续续发出一点笑，一点好笑的笑，原来周童那次靠头，靠的不是他的肩，而是他的心啊。

他发现的，有点晚了。

作者的话：靠肩见前文第十八章

七十二

凄美地72

周棋在韩家等着周童回来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煎熬，韩可遇在门口怒急攻心吐了一口血的事还没出一个中午，就被传遍了大街小巷，顾声均带着林涧玉的慰问成为第一个踏进韩家门的人的时候，周棋正在和在大堂上坐的板正的韩可遇吵架。

“成衡的火车开到一半就被逼停了，兵荒马乱的，你让我哥去哪？不行，我要去找他。”韩可遇坐在上位，除了脸色发白，衣襟上溅了点点血迹外，他分毫看不出虚弱感，甚至坐着骂周棋的样子都像是在训弟弟：“你哥？周童要是真念着你，他能和南静波跑的时候一点不想着回来，你做了什么让他如遇猛虎般避之不及，你心里不清楚？”

他语调一贯轻飘，只是这次轻拿轻放的连骂人都不太有人气，可字字扎心，句句逼人，每一句都捅到了周棋的心窝，他当然记得，记得周童在被抓之前是要跑的，他不惜一切要远离他的身边，周童要是回来了，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周棋嘴里一片苦涩，他知道答案。

顾声均适时转移了话题：“我看你不像有事的样子，你借着这个由头找我来做什么？”韩可遇撩了撩眼皮，顾声均这才能看到他半阖的眼皮下是溢满凉气的眼，如今这么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脸色白的惊人，好像中午那口血吐的不是血，而是他为妖成人时吐出去的心口精气。

没了这口气，他这人形就要维持不住了。

韩可遇却依旧坐在这高堂之上：“我想麻烦你，把周棋弄出国去。”周棋一听脸色都变了：“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哥。”韩可遇连看都没看他，站起来摆脱顾声均：“现在打起来了，原定出国的大部分也去不了了，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让他出国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