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可听到后面,韩可宁这个表情就纠结的一言难尽了,他已经开始责怪自己,怪他出国太早,没拉他这光风霁月的哥哥一把,把韩可遇独自一人仍在这肮脏泥潭的韩家,让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根茎早已腐烂,没想到他哥在床上的本性原来这么·····有控制欲。韩可宁在心里反复斟酌后,选了这么个词来补上了心里的槽点。

韩可遇看了一眼韩可宁的表情,迷茫了一瞬后又皱着眉呵斥:“别乱想。”

韩可宁嗯嗯啊啊的应着,却丝毫没往心里去,瞧了一眼被侍女拿着酒精擦拭降温的周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一时间都没有能下手擦的地方,他看得眼热,心底也有股子说不上道不明的滋味,有点想骂人却又不想骂人。

也是,他哥都快三十的人了,哪像他一样除了嘴上会耍狠,其实什么也不会,也不懂。更何况,周童虽然是一开始定给他的人,但实际上论先后次序,是嫁给了他哥,若不是共妻,他见到周童还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小嫂子。”韩可宁想了想那个画面,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要有什么炸了一般。

“笃笃”指骨敲门声好歹转移了韩可宁的注意力,下人垂着头盯着脚尖:“二少爷,英国那边来电话了。”

韩可宁身子一僵,旋即又放松下来:“可能是学业上有问题,我先去看看。”

韩可遇意味不明的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去吧。”

韩可宁同手同脚走了几步,跨出门槛才缓过劲来,他哥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他看一眼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黑沉沉眼一搭,雾霭夹着寒风凌厉刺骨,就能把人剐的魂都不剩。

那瞬间,他都差点以为他哥知道他的底细了。

不管是前朝争权还是如今军阀混战,韩家从来都是能从混乱中全身而退的那一家,倒不是韩家的老一辈眼光有多毒辣,能次次站对队,而是因为韩家一直保持中立,无论什么情况,他永不选择。

韩家也有这个实力,不选择也不会被针对,这就是历届韩家掌权人的独特之处,平衡之道。

如今他哥当了族长,自然也会将韩家的理念继承下去。

可如今内忧外患,国之将危,打太极是救不了国的,无国哪有家,一味的躲避忍让只会让敌人咄咄紧逼,吾辈之青年该以命报国,灯火之炬,不试怎知它可燎原。

他于学校,投了国党军统。

瞒着韩可遇。

韩可遇收回长长看着韩可宁跨门而出的背影,他接过拧的半干的毛巾给周童擦着手心,长睫半阖,投下来一小片阴影,马德明那个两头草的东西,这段日子大张旗鼓的搜集了一摞颐和园流出的东西,准备讨好日方,那堆东西不论文明价值,单是论财富,都够养活一支军队了。

战场上,物资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林家那边也给他递了话,这次动作太大,他们吞不下,想借韩家的一把力。正巧韩可遇也有点意向,想借着林家这次事跟共方搭上次线,这有了前缘因果,后面的事处理起来才会更方便。

只是,他翻过去身,给周童擦了擦了脚心,用了点力将酒精按进皮肤纹路,看来,这批货不小,国党也坐不住了。

周童迷迷糊糊的翻来覆去被人拿着湿漉漉的东西在身上擦,他累得不想睁眼,还要被人拖起来捏着鼻子半哄半强迫的灌下了一碗苦的他舌根发涩的药,他鼻尖皱的通红,手臂软软的推不动人,哼哼唧唧的还是把一整碗药都吞了进去。

过了会又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周童觉得委屈,他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还有人要折腾他。

那个软软的物体,带着一点熟悉的苦香,然后渡过来一口水,甜甜的,压过了他嘴里所有的苦涩。

他咂了咂嘴,想再要一口,却被人勾了一下舌尖就放开了,隔了一会儿再无人骚扰,周童终于安稳的,抵抗不住的陷入了昏睡。

他没看到有人按了按他的被角,也没听到有人哄他:“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玩。”

周童这次病的不轻,第二天除了中间被人强制唤醒吃了几口粥以外,其余时间不是在昏睡就是在被灌药,老大夫又来看了一次说没事,强壮的人一般不生病,生病就会来次大的,好好养着就行。

韩可宁也安心了下来,告诉他哥要出去采风教作业,三四天不回来了,就这么头也不回的溜走了,生怕晚一步就被韩可遇抓着问具体是什么作业。

韩可遇带周童骑车的计划也推迟了。

毕竟再过了今天,就是他的族长祭祀典礼,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名正言顺的以族长的身份,进行的大典。

时间过得很快,韩可遇一早起来,净身焚香,从祖宗祭祀,宣告掌权,再到宴请来宾,大半日过去,他连口水都没喝上,倒不是有人敢对族长过于苛待,而是这层层繁琐的环节里,哪一点都不能没有他这个族长。

韩可遇连衣服都换了四五套,早上的祖宗祭祀,穿得前朝的衣服,倒无官制,算不得私藏,只是这服饰确实繁琐,玉珏叮当,连领巾上的纽扣都是单独存放,即拿即用,他带着三牲六礼,祭祀上天,拜祭祖上,叩谢后土,这一连套下来,那么厚重的衣服都让人觉得他膝盖要发青了。

好不容易这套完了,对族人训诫,交接掌权,前前后后又换了两套衣服,他最舒服的长袍马褂今日连碰都没碰到。甚至到了出席晚宴的时候,还要塞进一套繁琐的西服里,晚宴礼服,燕尾长坠,白衬多长两寸,他没选领针,系了条纯黑的领带,倒与眼睛颜色相配。

韩可遇一头到肩长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几日竟然觉得又长了几寸,倒是不胡乱飘散,跟他主人一样,安稳的垂在脑后,他这个样子平日月牙色长袍,很有几分仙人的味道,放在魏晋时期,也是个风流人士。就因为太过贴切,反而让人想不到他穿西装的样子,偶尔脑海里想想,倒生出来一股子不伦不类的感觉。

今日却不同。

他合眼小憩,背后给他梳头的侍女偷看了一眼镜子,连脖子都红透了。

换了西装的韩可遇再也没有那温润随意的气质,他的肩,腰,腿被合体的西装裹着,线条流畅,原本被松散长袍掩盖住的锋利气质现在全部发散,靠近一点都会被他那掌控全局的气息割伤。

危险又迷人。

“好了。”韩可遇闭着眼让侍女下去,他懒得馆发,嫌弃那些小东西扯的发根疼,只是扫了一眼镜子,看着镜子里幽黑的瞳仁,觉得自己确实有点锋芒毕露,从旁边的檀木雕花匣里捏出一弯琉璃镜,金色的长链挂在颈后,趁得他的肤色倒是雪白。

韩可遇下了楼,随意拿了杯香槟,单手插兜和那群见他下来就围过来的各家现在的掌权人,商会的会长交谈起来。

“我们韩小兄弟,可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韩家族长,真是有魄力。”韩可遇食指拇指捏着酒杯轻笑:“陈家古董做的不错,小儿子外出留学回来就要继承家业,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没人不喜欢听人夸自家孩子,哪怕是如此敷衍的话语,但架不住韩可遇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人的眼,笑的真诚,三分不耐都能被能被他看成十分称赞,这一圈奉承下来,倒是真有人用了几分真心夸赞:“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甚至还有人打听:“长朔可有婚配。”

韩可遇捏着酒杯,高颈长脚杯,在他手中倒像是个小孩子的茶杯,他笑了笑还未说话,有道人声插了进来:“前几日韩族长不就成了亲,怎么没邀请我们?”

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脸色没变,心里早不知道打了几圈算盘,韩家已定族长结亲未邀请任何有名有姓的人物,是韩家看不起他们,还是,这桩婚约有蹊跷?

韩可遇抬头就看见南静波站在人圈外,因为人高马大的,比旁边的人多高出半头,也就清晰的看到他举着红酒向他遥遥示意。红色酒液在灯光下折出一道光,打在南静波的脸上,暧昧不明又危险重重。

韩可遇笑了笑,举杯回应:“韩家规矩繁多,婚约八字计算,定好的日子不能变通,这不就等我交接结束后,另择良辰吉日再办婚礼,到时候请大家务必赏脸。”

“好说好说。”

“届时一定到,一定到。”

“恭喜恭喜。”

韩可遇挨个碰杯,接受了一圈祝福后,抱歉离开:“还有点私事,先退场了,各位今晚一定要玩的开心。”

当然开心,战乱时期朝不保夕的金钱堆砌,在外面嘶吼连天的苦痛中的纸醉金迷,又怎么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