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可宁在这破败的小路上,身边围了一群聒噪的苍蝇,被周童气的嘴都要歪了。
十八
凄美地18
回去的路上,韩可宁一句话都没说。
半句都没有。
周童在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他,然后不一会儿脑袋就垂在胸口,随着车体的摇动一点一点的点在胸口。
韩可宁抱着手臂,靠着椅背,呼吸均匀,可越想越觉得心有不甘,那股子撑着学他兄长的淡然伪装怎么在他胸口翻涌也是咽不下去,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周童小鸡啄米般打盹儿,他眼睛一眯,伸手就要去捏周童微鼓带点肉的脸颊,要把人掐醒。
这家伙儿,竟然敢在他生气的时候睡的这么香,该罚。
可手伸到一半,停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韩可宁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除了他连司机都没听到声响,他又环着臂合上眼,冷冷的想着等回到家再收拾他。
路上不平,三升十六发动机,最大功率八十二马力的汽车在上面开起来,就连韩可宁时不时都要随着车颠簸一下。每颠簸一次,闭目养神的韩可宁就会掀开眼皮一条缝,从上而下斜瞥一眼,看看周童这个傻家伙有没有被震醒,有没有带着一丝悔改的情绪过来哄哄他。
结果每次都瞥到,周童软塌塌的脖颈下垂,随着车子的摇晃像海上的孤舟一般随波逐流,那样子看起来很像是被人装在麻袋里在市场上交易的小土狗,要被人薅着尾巴,掰开牙齿,在各色的人手中被品头论足。
他怪异的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情绪在心口泛起。
说不清道不明,大概就像是在暴雨回家的时候,偶然瞥到绿色芭蕉叶下躲着一只被雨水打的毛发成缕的肚子圆圆的小土狗一般,胖乎乎软绵绵的在巴掌里打着冷颤,耳朵耷拉着。
这么可怜。
反正都这么可怜,爷也不是什么没有善心的人,救一只狗而已,不平家何以平天下,不救狗何以救国,韩可宁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经历太多的思想挣扎,他只是看了看后视镜,看到司机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路面,躲过那些凸起的石头,凹坑,于是他轻咳一声,伸出右手,搭上那颗毛茸茸的头。
短发,发丝细软,听说发丝软的人心也很软,嘴也很软。
韩可宁舔了舔下唇,手腕用力,力道轻柔,既能改位又不会轻易吵醒人,把那颗乱晃的,不安分的脑袋按在了肩膀上。
他腰部微弯,长腿下移,肩部放松,牢牢的把人卡在了椅背与肩膀之间最柔软最舒服的空隙,周童发出一声嘟囔声,韩可宁立刻停住了动作,抽离了掌心却没抽走右手,将碰不碰,属于周童的黑色发丝穿过他的指缝,落在了无名指上。
他屏住呼吸,静默了一下,等着周童的挪动。
很久很久,又或者只有一瞬,周童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韩可宁转过头,收回手抱着手臂又阖上了眼。
啧,养条狗这么麻烦。
午后阳光,寂静村道,有个人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肩上。
车子停稳的一瞬,韩可宁就睁开了眼,眼神制止了司机出声通报的动作,他将周童的头后靠扶在座椅上,觉得自己该把对方唤醒,却又停住了动作,韩可宁细细的打量着周童,这个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他每次都会挑一次男人外貌的错,可韩可宁终究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今天甚至觉得周童长得有些许顺眼了。
诡异的顺眼。
他又瞥了一眼周童还被他掐得有点红肿的脸颊,觉得把人推醒有点娘们,他思前想后都没想到一个把周童喊醒的合理方式,正踌躇间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不解的眼神,像是在认真思考韩小少爷在沉思些什么,用以如此苦大仇深的表情。
韩可宁僵了一瞬,开门下车,狠狠甩上了车门。
周童就在这惊天巨响中被震醒,他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大犬,惊醒带着迷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倒像个迷雾中走散的孩子。
司机向来了解小少爷的坏脾气,后座的下,少夫人看着五大三粗的,要是真挨上几下鞭子估计也没事,毕竟皮糙肉厚的乡下人,说不定就是从棍棒拳脚下长大的,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前座的盒子递过去:“南家送来的贺礼,你给少爷带过去。”
周童连忙伸手接过:“好好好。”他双手捧着那个不大的盒子,轻飘飘的单手就能拎起来。
“好好拿着,贵重物品,弄坏了可是十几年月钱都赔不起。”看着周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司机故意把话说的重了些,更何况这话也不假,毕竟主人家就算是面上的小玩意,也是他们这种下人一辈子高攀不起的圣物。
周童更是把东西护在怀里,下车的时候都畏手畏脚,生怕会突然从路边窜出个小孩向他扔石子,砸坏他怀里的宝物。
周童胆战心惊的一步一挪的走进后院的时候,韩可宁裹着浴袍,拿着白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怒气值简直要点满:“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去了?这几步路还要走这么满。”他眉头一凝,带着警惕与怀疑:“难道到韩家了你还想偷人?!”
周童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韩可宁大步向前:“没有?没有你手里是什么,我可不记得我给过你这东西。”
周童被抢过怀里的东西,也没敢争,老老实实解释:“说是南家的,贺礼。”他抬眼看了一眼韩可宁还是很生气的脸,缩了缩脖子,却又不放心的补上了一句:“很贵的。”很贵的,值很多大洋,都够他弟弟读书和妹妹找个好人家了。
韩可宁仔细看了一眼盒子,果然觉得有些眼熟,立刻随手扔到了桌子上,拉扯着周童去了屏风后:“出去一天一身臭汗,快洗洗,脏死了。”
韩可遇踏进屋子的时候,正好听到周童委屈又羞耻的声音:“我,我自己来。”
韩可宁这时候倒是脸皮厚的惊人,也没什么口是心非了:“我是你相公,你哪里我没见过。”下一秒又反复无常了起来:“难道你还想别的男人来看?还是说你是想韩可遇!”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韩可遇无可奈何的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弟弟啊,谁的飞醋都吃,他隔着屏风听着里面吵吵闹闹,难得从这阴沉的韩宅得到了一丝放松,顺手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盒子。
四四方方一个,不重,看着不像是能装了什么贵重物品。
金色的丝绸蝴蝶结被手指捏住轻轻一抽,散了满桌,他捏着四方牛皮纸盒一角轻轻一挑,里面的物体就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韩可遇不明意味的轻笑了一下,手指抚过那一寸一金的面料:“南家送来的?”
韩可宁扬声回复:“说什么新婚贺礼,我还没打开,你看了吗哥?”
韩可遇笑:“看了,不如你也来看看。”
他的声音有点低,像是很不满意这件贺礼。
韩可宁叹了口气,狠揉了一把周童饱满的臀瓣,无可奈何的把已经扯了一半,妄图挤进浴桶和周童共浴的浴衣又扯了回去,不得不应声:“来了来了。”
妈的真烦,他给南静波的警告果然是白费,都说了不要招惹他哥,南静波竟然还上赶着挑衅,那家伙在外留学的时候,花样就多的离谱,外国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上赶着要认识他,别的不服的人他也不正面刚,一个个背后下黑手阴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