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察觉到付衍之的情绪不太对劲,燕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问:“你在哪儿?”
付衍之看了看远处空无一人的墓碑,回道:“在墓园。”
这种隐约的预感被证实,燕邈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天前他还在为那个陌生的“父亲”而情绪崩溃,现在想起却只记得一张陌生感十足的脸。
燕邈没话说了,付衍之便放柔了声音,带了点恳求的味道,“宝宝,等我回来好不好?”
似乎隔着电话也能感知到付衍之的脆弱,燕邈沉默半晌,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之后,付衍之戴上口罩墨镜,撑着伞走向墓地,黑色的伞沿遮住了视线,走到近前付衍之才看清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付衍恒二十几岁的模样,笑得付衍之记得这张照片,是他毕业那年付衍恒来学校找他一起拍的。
付衍恒和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长相本就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付衍恒看起来儒雅内敛,付衍之总是桀骜不驯一些。
相比起岁数年长许多,又隔着一层血缘的付荣,他跟付衍恒的关系必定更亲近一些,从小付衍之就喜欢什么事情都找哥哥,受欺负了付衍恒会帮他打架,但往往是兄弟俩伤痕累累回来,又得让付荣去摆平。
长大后付衍之也乐于跟自己的哥哥分享许多事情,学习、梦想、或是感情。
他还记得第一次告诉付衍恒发现自己可能喜欢男生,付衍恒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付衍之还担心他是不是着急生气却又不表现出来。
过了一个星期,付衍之都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付衍恒却又抱着一个笔记本,说他查了很多资料,想在充分了解后再跟付衍之好好交流。
付衍之还记得那时候付衍恒说的话,他说:“不管你以后喜欢的是男是女,我只要我的弟弟开心。”
之后的很多年付衍之一直没有忘记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心情,他那时想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跟付衍恒产生间隙。
可正是因为信任太深,所以遭遇背叛时才觉得格外受伤。
付衍之这些年在付衍恒的事上有些疯魔了,起初恨之入骨的是他,可付衍恒真的车祸快死的时候,着急找救援想办法保住付衍恒命的也是他。
或许比起报复,付衍之真正想要的是解释或是一句“对不起”。
可惜最后付衍恒满含怨恨死去,付衍之也只能承受着永远无法开解的背叛。
雨越下越大了,付衍之撑着伞蹲在墓前,跟墓碑上温柔清俊的青年对视许久,雨水敲击着黑色的伞面,像逐渐激烈的鼓点,付衍之点燃一支烟放在碑前,又点燃另一支抽了起来,像多年前兄弟两人对坐在窗前互相分享着同一支烟,说许许多多的少年烦恼和青春快乐。
“你后悔吗?”付衍之问完这句话,又勾了勾唇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雨声掩盖了许多东西,付衍之对着一方陵墓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他的裤脚逐渐被雨水打湿,在碑前的香烟燃尽之后,付衍之抹了把照片上的雨水,“哥,走了。”
而后站起身,如同多年前的每个早晨,付衍恒把他送到学校路口,拍拍他的头要他好好听话,付衍之便挥挥手说“知道了哥,走了”,而后将背影留给对方。
只是这次没人再站在原地看他了。
付衍之回到了车上,玻璃前窗被大雨映得一片模糊,这种天气不太适合继续前行,可燕邈还在家里等他。
付衍之启动车子打开双闪,慢慢驶出墓园。
因为大雨的原因视野不够清晰,付衍之开得很慢,这条路上一般没什么车,可在开出墓园十分钟后,他却发现后面有辆车在跟着自己。
起初以为是碰巧,可是一连经过三个路口那辆车都跟着他拐弯,付衍之皱起眉心,怀疑是狗仔,便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告诉他目前的情况,让他先留个心。
途经一处大桥时,付衍之减了速,那辆车的车速却越来越快,他很快意识到后方跟着的或许不是狗仔,听到一声激烈的引擎响时,他预感不妙,正要打方向盘转道,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后方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方向盘松了手,付衍之被车辆的撞击力道推出去,直直撞向了路边的护栏。
待在家里的燕邈突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慌,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心跳异常加快,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得到他会在这里等付衍之回来的消息之后,看着他的人就去给他买饭了,燕邈趁着人不在出了门,站在大雨倾盆的路边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辆出租车正巧停在面前,燕邈坐上去,随口报了个机场,司机拧开车载广播,里面放着一首悠扬的老歌。
燕邈却不知为什么越听越乱,不住地摆弄着手机,快抵达机场的时候广播里的歌声突然停了,一条新闻插播进来。
“现播报一条路况信息,通往青山墓园方向的大桥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请过往车辆绕行......”
燕邈只觉得那种不安的慌乱感越加强烈,立即颤着手拨通了付衍之的手机,那头却迟迟无人接听。
等待红灯的间隙,司机看了看窗外的雨,嘀咕道:“这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飞......”
意识昏沉的付衍之在卡在驾驶座上,手机里燕邈专属的铃声混着雨声一直响起,他费尽全力般想要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手机。
天空霎时传来一声轰鸣,闪电照亮泥泞的大地。
手机里传来一阵阵忙音,心中的不安已经放至最大,红灯刚结束,绿灯亮起,燕邈惊慌的拍着椅背,“师傅,不去机场了!去青山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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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前面堵车了,再往里就走不了了。”司机从燕邈说要调头去青山大桥,一路上就看了他好几眼。
燕邈看了看窗外瓢泼的大雨,前方雾蒙蒙的一片,只看得到成串闪烁的红色汽车尾灯。
手机拨出的电话一直没有被接起,燕邈不再犹豫,迅速付了钱就拉开车门冲入雨中。
雨大得几乎睁不开眼,燕邈路过一辆辆被迫停驻的车,不在乎里面的人用什么眼光看他,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赶到那个地方确认一眼。
桥弦像把天空割裂成不同的两个世界,桥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一圈人群,燕邈跑近了,看到有人肩上扛着摄影机,兴冲冲地朝里面拍着什么。
燕邈难以分辨他们说的话里有没有夹着“付衍之”三个字,人群遮挡着视线,燕邈急切地想要挤进里面,混乱中被人推了一把,霎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急救车的灯光映亮了他苍白的脸,燕邈浑身湿透匍匐在地面,扭曲的黑色车头将护栏撞出夸张的凹面,车窗玻璃碎了一地,警察和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把驾驶座的人拉下来。
雨声、人声和警笛声似乎都在一瞬间停滞,只有剧烈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燕邈瞪大了眼睛,雨水滑过眼睫也不敢眨眼,全神贯注想要看清被拉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从燕邈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只垂落的手,黑色的衬衫袖子上不断往下滴落液体,手背上有一道血色的伤痕,凝固的血迹被水一浇就蜿蜒着散开到修长的手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