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已经完全冷了，付衍之想叫人再弄一份过来，燕邈却已经起身朝房间里走去，“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付衍之怔了一会儿，然后用纸巾慢条斯理擦起手，痛感密密麻麻从指间传递到心脏，房间里有医药箱，他暂时不想去拿，只是一下一下擦着牙印在的地方，直到新鲜的血珠不再冒出来，才把沾满血迹的纸巾扔掉，长长叹了口气。

里间的燕邈躺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都再睡不着了，嘴巴里的味道久久挥散不去，他刻意不去洗，舌尖抵着齿关，把酸而咸的复杂味道舔舐了一遍又一遍。

付衍之整晚都没有进房间，燕邈接近凌晨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快中午的时候被饿醒了。

付衍之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燕邈起来后帮他叫了餐，然后去房间里洗了个澡。

出来燕邈已经吃完了，比昨天多吃了些，见付衍之出来就有意无意地瞟他的手指，付衍之发现了却没说。

那个旧手机早就没了电，燕邈翻出来拿在手上，今天雨停了，辛辰应该会联系他，但现在他连出去都成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付衍之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那把吉他是你的？”

燕邈顿了顿，才想起自己晕过去前还背着辛辰的吉他，他坐直了身体，“吉他呢？”

付衍之说在车上，燕邈犹豫一下，又开口试探：“那把吉他不是我的。”付衍之毫不嫌弃的把燕邈剩下的小半碗粥喝了，擦干净嘴，探身过来摸了摸燕邈的额头，体温似乎已经正常了，于是问：“你要出去还给人家吗？”

燕邈似乎没想到付衍之会这么问，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付衍之愿意他出去，“我可以出去？”

他还记得昨天付衍之威胁他敢出去就断了付衍恒的药。

付衍之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昨天路都走不稳，我不那么说你会留下来吗。”

付衍之现在的行为像是在解释，燕邈有点懵，却还是不太信，怀疑地看着他。

门突然响了起来，付衍之去开门，然后拿着一套衣服过来递给燕邈，“换好衣服走吧。”

燕邈拿着自己尺寸的衣服，还是愣愣地看着付衍之。

付衍之靠近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认真地看着他，说：“以前的事是我错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认错场景，燕邈脑子又有点空，付衍之抓着他的手，轻声说：“宝宝，我不会再关着你。”

“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

燕邈低头看着付衍之的手，食指和拇指上的伤口沾了水又变得狰狞，他像是在思考，又像在犹豫，最终还是扫开付衍之的手，偏开头说：“我不需要。”

?公众号＋xytw1011整理?2020-10-26 15:5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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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衍之对燕邈的回应在意料之中，燕邈的脾气倔，也不如以前那么好哄。又或者是从来都不好哄，只是以前被囚禁着没办法，所以付衍之随便说两句他就作出很听话的顺从姿态。

他偏着头，沉默地看着沙发一角，说完那句话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想付衍之恐怕会生气，白白浪费了一个出门的时机。

不过付衍之比他预想中的要大度很多，没再说什么原谅或补偿的话，只放开手让燕邈进房间换衣服。

燕邈换好衣服，抱着吉他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一旁的付衍之调好导航，见他的安全带拧巴着，又凑过来帮他调整了一下。

付衍之戴着帽子和口罩，离燕邈很近，他能看见付衍之倾长低垂的睫毛，还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的香气。

温暖的，明亮的橙花香味，不如冷冽的香水味有侵略性，让燕邈不是那么抗拒，谨慎而又小心地吸了一口气。

付衍之调整好安全带后没有立即离开，一抬眸就看到燕邈略显紧张而有些泛红的脸，下意识伸出手背碰了碰他的侧颊，问：“怎么这么红？”

语气是轻快的，带了几分自己也没察觉的逗弄心思，像回到了某个激情过后的时刻，他问了同样的问题，燕邈就带着一张被情潮覆盖的脸缩回被子里。

可惜如今多了一层身份，付衍之的问题不再合时宜，燕邈闪躲的眼神和愈加红的脸颊让他开始后悔，于是尽快分开，状似无事般打开空调，将温度调低。

燕邈默不作声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烫也慢慢凉了下去。

挡板上的手机响起突兀的铃声，燕邈的卡插在付衍之的手机里，他拿起来看到备注，然后递给燕邈。

电话是辛辰打过来的，先是问燕邈怎么不接电话，解释说没电之后，又要燕邈快点到约定好的广场去，今天天气好可以多唱一会儿。

燕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付衍之一眼，出来之前付衍之的意思是可以让他把吉他还给人家，但会不会允许他再跟着辛辰在广场上卖唱就不好说了。

辛辰的声音明亮活泼，说话的方式又有点孩子气，跟燕邈亲近地撒娇，又说自己去到的时候会口渴，想燕邈顺路给他带一家有名的奶茶。

燕邈一概说好，又听辛辰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了些家里的趣事，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挂电话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勾着。

付衍之听着他接电话的语气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听他说在某个地方要停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生出了许多疑惑。

但他最终只发动了车子，没问燕邈吉他的主人是谁，怎么背着别人的东西，又为什么刚到这里一个星期，就有能这么亲近谈话的朋友。

燕邈中途去买了一杯奶茶，店里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和燕邈差不多的同龄人，付衍之在车上看着他的身影，在一群年轻人中也是耀眼的，他或许应该拥有类似自豪一般的正常父母的情绪，但在此时，付衍之只觉得燕邈离他很远，不希望燕邈在人群中那么和谐，希望他快一点回到车里待在自己身边。

广场上的电子屏还在放着付衍之的广告，燕邈没有再抬头看一眼，他背上吉他，手里拿着奶茶，远远看到树荫下坐着的辛辰，付衍之慢慢把车停在路边，燕邈下车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说：“我在这里等你。”

付衍之看着燕邈走近到树下，坐着的男孩一见他就站起来，高兴地抱着他的手臂，燕邈没有推开他，另一只手把奶茶提起来递给对方，那个男孩露出更为高兴的笑容，燕邈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付衍之觉得胸有点闷，把窗户打开了一丝缝隙，他以为燕邈应该会很快回来，转眼却见燕邈把吉他拿出来，盒子摆在地上，和那个男孩并排坐在树荫底下，吉他声隐隐约约伴着风吹进车厢里。

燕邈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那个男孩咬着吸管喝着奶茶，头靠着燕邈的肩膀，很专心的听着吉他声。

付衍之又把车窗的缝隙开大了一些，那个男孩把奶茶喝了一半，跟着燕邈的吉他轻哼起歌。

风吹动着头顶的绿荫，两个少年在树下弹唱很快就吸引了过路人的视线，他们的长相都很出众，吸引过来的路人大多是女生，还有人举着手机偷偷摸摸给他们拍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并肩的两个少年实在太过惹眼，歌声和吉他配合得也十分默契，付衍之渐渐看不到人群中的燕邈了。

他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恐慌感，燕邈的生命中会出现更多的人，那些人在他身边占据朋友或同学的位置，甚至可能有恋人，而他呢，只能拥有一个蹩脚的身份，用燕邈不需要的弥补试图把他留下来，就连虚假的威胁也不敢用第二遍，怕燕邈对他的恨更多上几分。

付衍之逐渐意识到燕邈会这样离他越来越远，而他既不敢告诉燕邈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也不能再回到另一种更深的羁绊之间。

付衍之皱着眉靠着椅背，耳朵里听着不远处的歌声，视线无意识落在广场的大屏幕上。

那天看到燕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屋檐下躲雨的少年，单薄瘦削的身板像风一吹就会倒，他长久的、沉默的伫立在原地，眼中含着炽烈得让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情感，落寞地看着有付衍之身影的广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