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凌当归的这番话和若无其事的神态,无意识中透出来的恶,令久在上位的陆渊也愣了一下,这熟悉感,才是原来的凌纵,血液里流淌着宜国凌氏一脉相承的疯癫。

陆渊没有多想,只冷冷道:“你这与杀人有何区别?”

“舅舅怎么能说是杀人呢?万一当时他已经死了呢?我还做了好事,帮他善后呢。”

风絮的动作很快,尸山尸海中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被拖了上来,平放在铺着落叶的泥土上。风絮点上火折子,使二人能看清楚少年的样貌。

少年尸身已经开始腐烂,脸色惨白,脸皮薄得像扎的纸人,毫无血色,掀开眼皮,暗淡的眼珠散大,犹如死掉的鱼目。陆渊早些年也作为文官随过军,见过战场,因而一看便知是死人之状。陆渊心下已七分确认,却不敢笃定,伸手去探鼻息和颈侧动脉。毫无呼吸和跳动,陆渊还要再检查他的伤势,却一阵尖叫似的风穿过耳后,激起阵阵阴森。

幽幽的声音随之而来

“舅舅,你好像杀完人之后检查人有没有死透啊,手法真专业。”

陆渊吓得缩回手,十分恼怒:“凌纵!”

凌当归笑眯眯,欠欠道:“开个玩笑嘛,舅舅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您继续探查。”

“滴获得50积分,累积10050积分。”

陆渊讽笑,火折子中凝视凌当归的眸光尤为复杂,“不用了,此般模样,怕是已经死了半月以上了。你半夜找我,就是给我看这个?”

停顿了一下。

凌当归微微一笑,“自然不是。一来我便道明缘由,我的目的是要舅舅去救陆观南。光是让舅舅看个已死之人,尚不足体现我的诚意。”

说着,凌当归顺理成章地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想来此物的分量应该是能动摇舅舅的。”

双指夹住一封薄信,在指间,一方暗红色的章印恰好露出来,篆体的红字,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陆渊认得,那是光阳侯的印信。在抄没光阳侯府时,这枚印信早就被封入织蝉司了。京兆府抓捕的那批痞子也说,信封上有红色的印章。后来几人打斗,信封掉落沾了血。

竟在他的手里!陆渊感觉大脑嗡地重响,呼吸越发沉重,声音被刻意得压紧,“这是什么?”

凌当归轻飘飘道:“我在他身上发现的,看起来好像还挺重视这封信的,我扯了好一会才拿到呢。舅舅想要吗?”

陆渊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少年。似乎行事匆忙,一向铺张奢华的祁王世子竟也没来得及换衣裳,仍旧穿着白日那件沾了血迹的绯红锦袍。因纵欲过度,长年累月眼下的乌青此时也淡了许多,眼神竟不知何时变得明亮有神,恶劣依旧是恶劣,但比之从前,又似乎是不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渊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凌纵了。

“舅舅?”凌当归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信,略显失望,“啊,原来是我想错了吗?那真是奇怪了,堂堂京兆府和平昌公通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人很特殊?舅舅,他是谁啊?”

陆渊的目光追随书信,咽口水如同吞刀,“信上写了什么?”

凌当归将书信收入怀中,“舅舅想要这封信,那咱们就要谈谈交易了。”

“你看过信吗?”陆渊又问。

“当然看过,舅舅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看过,连父亲都不知道此事。他老人家最近愁苦得很,整日把自己关在阁楼和书房里,我就算想说,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凌当归理所当然的神态和语气,令陆渊的眸中兴起异样情绪,杀意如风沙聚集而起。凌当归正好背过身去,状似好奇地蹲下来盯着闫庚的脸,“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早知道本世子当初就大发慈悲,找人给他好好医治,问个清楚的。”

陆渊的手指碰到腰间佩剑上,轻而缓地拔剑,寒光映照枯月。

半晌后,他悄无声息地将剑推回剑鞘中,“怎么合作?”

风絮和清溪等东梧卫便也放下了武器。

凌当归体贴地给闫庚盖了一块随手捡的白布,松了口气。

夜色漆黑,照日堂的桌案前,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灯。

祁王佝偻着腰,背影在颤抖。

烛火摇晃,照见桌案上的一纸信或明或暗。

第86章 求情

一道黑影融入幽深的夜色中,只拂起阁中柔软的帷帐,再无声息。

黑影在屋中翻找些什么,从多宝架到可能藏物的花瓶再到床边,动作极其小心谨慎。他戴着手套的手沿床榻边缘一一摸过去,忽然在内墙与床榻的缝隙处摸到一处凸起,似乎是个机关。

黑影正欲一探究竟,忽听外面传来声音。

凌当归揉按着颈椎,又打了个哈欠,眼角处挤出眼泪。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而他还没睡觉,眼皮耷拉,眼睛里仿佛嵌了铅。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累!他当初的目标不就是当个作天作地怼遍清都的反派吗?他着急忙活个什么劲。男主横竖有主角光环傍身,怎么折腾也能保住一条命的。

简单洗漱后,喝了安神药,凌当归又打了个哈欠,终于躺在了柔软的床。

十秒后,他忽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向里侧的苍雪剑。苍雪剑还在原处,剑柄与玉枕上的如意图案齐平,剑格压着一本名叫《桃花孽缘情》的新话本,完整地压住了“孽”字。

而在离开前,凌当归只是随手一放,剑略歪,剑格压在了一半的孽和一半的缘字以及旁侧的桃花上。

凌当归覆在腹上的双手互相搅着,半晌后,他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幽清宫。

天熙帝站立起来,拢着衣袖,接过金银宝递来的银色的细棒,逗着铜色笼子的鸟。

此鸟极为漂亮,羽毛如雪,啼叫清灵,不食五谷,只饮晨露晚霜,取名琼鸾。乃是丞相韩虚谷特意从仙雾山中捕捉来的,日行千里,一路疾驰送到幽清宫,以贺皇帝修仙有道。

昨日看了场好戏,今早又得了仙鸟,天熙帝欢喜,对着来朝奏的诸臣也足够有耐性。

“来人,赐座。”天熙帝微微弯腰,逗弄着那漂亮的鸟儿,“瞧昨日阿纵那担忧的样子,朕料想今日他会前来呢。没想到,竟是陆爱卿求情。”

内侍取来蒲团,陆渊谢恩,跪坐在台下,侧过身来,正面对着天熙帝。

“让陛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