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眉心一跳,刚要说些什么,身前的门就被打开了。东方人站在门后,表情略显尴尬。

“嗯……晚上好?”他脚下的影子剧烈波动了一下。

莎士比亚陷入了沉默。

他一时忘记以超越者的听力足以无比清晰地听到走廊上的声音了。

【番外】《有关于爱的回忆录》-5 “……

【人或许不得不承认, 记忆是根本?无法摆脱的。

有些人只要?一出现在你的面前,过去的记忆就会像是游魂一样?缠住心脏。

《有关于爱的回忆录》】

伦敦再次热闹起来?,报社的记者端起摄像机冲到街道的最?前方, 准备拍下?第一手军队凯旋的照片尤其这起胜利是由宣传官夺回来?的。

在伦敦,乃至整个英国,没有人会不认识宣传官。那张漂亮的东方面孔经常被刊登在报纸的头条, 旁边的人物介绍栏里有关于他的功绩只能用最?小号的字体?才?能勉强写?完。

在群众的期盼之中,军队的车辆缓缓驶进?唐宁街。在最?前方的车辆后座缓缓摇下?车窗之时,四面八方都亮起了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几乎要?比肩欢呼声。

季言秋已经很习惯被人注目, 相当自然的朝街道边的群众挥手示意,只不过还没忘记挡住不方便暴露于公众视野之下?的费奥多尔。费奥多尔很乖巧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有些出神地?望着被闪光灯包围的养父。耀眼的白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让这位举世瞩目的英雄显得有些孤单。

名声是件坏事吗?古往今来?的许多案例都已经清楚的给出了答案:这始终是一把双刃剑。在你被人需要?的时候,你会被全世界的爱所包围着;但当你一朝跌入泥潭, 那么?等待着你的就会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深渊。

声望是会反噬的,更?何况其中大部?分都由战争带来?。费奥多尔抿了抿嘴唇, 毫不掩盖的表现出对那些闪光灯的反感。

莎士比亚坐在另一端的座位上, 和季言秋一样?将车窗摇下?, 只不过受到的注目礼要?少的多。但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这巨大的落差, 反而对自己无人问津的现状乐得其见。

由于拥挤的人潮和必要?的宣传任务,车辆行驶的速度很慢。季言秋只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开始酸痛起来?,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目光在人群中巡回着, 与那一双双带着敬佩与喜爱的眼神对上,履行着宣传官鼓舞民众的任务。

人头耸动,哪怕是再好的视力也无法将每张脸庞看清。可在目光扫到人群后方的某一处时, 季言秋却是恍然一瞬,心跳都在这一刻慢了半拍。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双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之中的灿金色眼瞳注视着他。仅仅是一眼,就将那些被他故意锁在心底的记忆全部?翘了出来?,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

车辆很快便载着他驶离了王尔德的所在地?,但季言秋依旧没能回过神来?,只是依靠着肌肉记忆继续完成?与民众的互动,没有举起的那只手悄然抓紧了自己的外套下?摆,直到那柔软的羊绒布料都被他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褶皱。

为什么?王尔德会出现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反反复复的浮现出这个问题,却始终没能得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终于驶进?白金汉宫的范围,季言秋动作有些僵硬地?将手放下?,眼中闪过了一抹茫然无措。

就坐在他身边的费奥多尔敏锐的捕捉到了养父不对劲的情绪波动,扯了扯他的后摆:“父亲?”

季言秋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重?新?恢复了焦点,扭过头来?露出了略显勉强的笑容:“怎么?了?”

费奥多尔的眼中带上了些许担忧:“是看到了什么?吗?父亲好像不太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不过是……”季言秋顿了一下?,“只不过是,回想起了一点东西而已。”

这或许就是不和平分手带来?的后果吧。每一次碰面,都没有办法伪装成?平和的样?子与对方对视。毕竟就连道别?都没有办法平静地?说出那句再见,又有什么?资格装作无事发生地?忽略掉对方呢?

费奥多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抓住了东方人的手指。孩子安慰人的方式总是简单易懂的,东方人的笑容真实了许多,空闲的另一只手将车窗摇上。在玻璃升起的那一刻,也暂时将那些决堤的情感压回心底。

他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所以面对着自己变成?一团乱麻的感情,也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可惜命运女神的纺织车总是喜欢和人类开玩笑,把两个已经分开的人强行地?拉到了一起。

最?终,纺纱锤落下?,季言秋也隔着那一层名为命运的纱,再次对上了那双灿金色的眼睛。

“【相机】已经通过最后一轮测试了,估计下?一次行动就能派上用场……言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狄更?斯带着些装模作样的恼怒的声音响起,季言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给出了相当敷衍的回答:“我有在听。”

狄更?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是在敷衍我?吗?”

“呃,没有……”

友人苍白的解释并不能打消狄更斯的“怒火”,他气势汹汹的顺着东方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好吧,让我看看你在看谁噢,王尔德?他怎么?来?了?”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在那头耀眼的金色头发映入眼帘时,语气就从质问转为了好奇。金发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掀起眼皮朝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不过很快就收回目光,一副对他们不感兴趣的样子。

季言秋原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又有种诡异的酸涩感攀上心头。他将目光收回,落在狄更?斯手里的酒杯上,仿佛要?和谁赌气一样?。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既不想要?他一直执着于你,又不喜欢对方真的把你当作陌生人。季言秋抿了抿唇,于心中自嘲地?想道。

喝了酒之后变得神经大条的狄更?斯并不能捕捉到友人这稍纵即逝的细腻情感变化,而是自顾自的惊叹道:“他平时不是一向婉拒所有和钟塔侍从有关的活动?怎么?,终于想不开想要?入伙了?”

“你别?这样?说。”季言秋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在接收到狄更?斯困惑不已的目光之后顿时又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加入钟塔侍从这个大监狱。”

狄更?斯咋巴了一下?嘴,轻而易举地?被说服了:“这倒也是……言秋,你说,王尔德该不会还没有对你死心吧?”

“咳咳、咳……”刚抿了一口手上的香槟试图压压惊的季言秋顿时被呛到了,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狄更?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无措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我?说错话了吗?你现在这么?听不得他的名字?”对于友人和王尔德之间曾经有过的那段隐秘情史一概不知的狄更?斯嘟囔道,“他之前对你展开火热追求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

那是因为以前他是追求者,而现在他是前男友……季言秋终于将气息平缓下?来?,抹了抹眼角的生理泪水,于心中腹诽道。

他刚刚还以为狄更?斯发现了他和王尔德之间的事情,还好没有。不过也是,狄更?斯一向都在国外忙碌,没有那个机会明察秋毫发生在伦敦里的八卦。

“这是香槟的度数有点高了而已。”季言秋试图为自己的失态找一个借口,“我?不习惯喝度数太高的酒,酒精味呛到喉咙了。”

“是吗?”狄更?斯有些好奇地?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嗅了嗅,眼中充满了困惑,“好像就是平时那种淡香槟啊……”

“你就当我?太久没喝酒酒量都退化了吧。”季言秋把自己的杯子拿回来?,放到了旁边服务生的托盘里,用一句话终止了这个话题。

狄更?斯果不其然被转移走了注意力,有些可惜地?望着服务生将不要?的酒拿走:“这就不喝了?言秋,你这已经不是酒量消退了,而是直接戒酒了。”

季言秋轻笑一声:“我?本?来?就不怎么?喝酒。”

狄更?斯啧啧称奇:“钟塔侍从这帮人里应该就你不喜欢碰酒了你是不知道上一回简办公室里头的恒温系统出了点故障,她觉得喝酒能取暖,就直接偷偷喝没了半瓶毛姆放在休息室里的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