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奥地利士兵暂时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试图抖掉腿上的红蛇,从?伤口处滴落的血液却催生出了更多的、有着一口尖牙的血蛇。蛇群四散开来,在强行唤醒已方力量的同时,也在借着他?们的血液不?断拓展大?群的数量。
由一生二,由二生四……数不?尽的红蛇几乎铺满了这?一小片土地,奥地利的异能者一边操纵着它们前?往交战处,一边发出了竭尽全力的呐喊。
“堵上你们的耳朵!!!”
只可惜,他?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更何况……超越者的乐声又怎么是堵上耳朵就?可以?躲开的存在?
邓南遮皱着眉头,延长这?段乐章的最后一个八拍,心中对今天的演奏效果略有不?满。
情感?已经足够丰富,技巧也无可挑剔,至于造成了不?完美的小小瑕疵……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扫过战场上依旧在吵闹着的“小虫子”们,开启了第二段乐章的演奏。乐曲的基调在一个滑音后突然改变,那幽怨无比的乐曲褪去了悲哀与痛苦,变得悠扬起来,就?像是在月光之下为有情之人奏响的小夜曲。
月光越发明亮,直到将每一个人的影子照映得一清二楚。雨燕张开翅膀,身形逐渐拉长、增宽、变形、最终变回了那个长发已经长到了肩胛骨之下的东方青年。
【夜曲】的第二乐章,被称为“拥抱死亡的华尔兹”……东方人眼睫微垂,于心中默念出邓南遮的情报,看?向了自己脚下的影子它正在无声无息地变化着:头发变短、身量变高、衣服下摆加长、变宽、最后再戴上一条围巾。
季言秋静静地注视着它,并没有出手打断它的变化。乐曲走向高/潮,地面?上已然换了个模样?的影子逐渐凝实起来,直到足以?支撑起与常人无异的身躯。模糊勾勒出王尔德外形的影子从?地上站起,所有光线都无法进入它漆黑的身躯。
下方,无论是已经被唤醒、还是依旧沉迷在第一乐章影响中的奥地利士兵身侧也与季言秋一样?,站立着从?地面?爬起的“影子”。它们或是身穿长裙的少女,或是佝偻着背的老人,又或是死去不?久的战友……影子忠诚地倒映出了他?们内心想要共舞的对象,并强硬地“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冰凉的影子抓住活人的手腕,分明礼貌至极,却根本?没有留下让人拒绝的余地。活人与黑影在华尔兹的指挥之下于战场上舞蹈起来,落在没有被襄括在第二乐章影响内的意大?利士兵眼里,这?一幕之诡异到让他?们失去了言语能力,只能惊疑不?定地与他?们拉开距离。
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季言秋又将目光落回了自己面?前?的“王尔德”身上。影子并没有如同下方的其他?影子那样?强行开启舞蹈,而是在东方人将目光移回来之后,认真而又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来,发出了正式的申请。
季言秋看?着这?道由异能所构建出来的影子,莫名有些想笑。果然,无论是哪一个王尔德都不?敢强迫季言秋做他?不?乐意的事之前?梦境里那个不?算,用一个同人用语来说,弗洛伊德构建出来的王尔德OOC了。
风将许多事带到了言灵者的耳中,季言秋歪着脑袋,到底还是在这?首难得的夜曲被强行打断前?将手交到了“王尔德”的手上。
“好吧。”东方人笑了笑,眼睛在月光下像是一块最上等的琥珀。
“只跳半支舞。”
第140章 卡夫卡 请原谅我吧,我不是一个合格的……
他很难说清楚眼前这个动作轻柔地牵起他的手的男人到底有没有被王尔德真正的影子所替代。季言秋不?太熟练地跟随着影子的指引跳着有些奇怪的华尔兹时, 心不?在焉地于?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要说是超越者之间的异能博弈,影子的状态也表现?得?太过于?异常了点没有因为他异能的压迫而发抖、表现?出恐惧,也没有像是下方的那些黑影一样表露出半点阴冷的气息。就连搂着他腰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过冷的体?温传到他的身上。
难道说【夜曲】所创造出来的形象也会根据原型来进行调整吗?季言秋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角, 就听到下方奥地利士兵惊恐的尖叫声, 或许还?有意大?利士兵混杂在里面的惊呼。
他循着声音向下看,正好看到华尔兹进入最为激昂的部分, 那些影子伴随着乐曲逐渐加快的节奏开?始了疯狂的旋转, 漆黑的表面纷纷剥落下来,四肢畸变着化?为了尖利的武器。方才还?含情脉脉的少女此时举起了自己化?为尖刀的右手, 刀尖悬停在对面人的后颈, 随时准备刺下去。可她的左手却还?攀在士兵的肩膀上,任谁见了都要感慨一句这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爱侣。
可哪怕已经面临着生命危险, 那些士兵依旧无法脱离出舞蹈状态,只能在惊恐中眼睁睁地看着“舞伴”的利刃越来越近。漆黑的刀刃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泛起了寒光, 仿佛在预兆着这一部分已经不?再属于?柔软的影子, 可以?轻松地扎入人的要害。
与?影子相握的手被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季言秋把目光重新移回来, 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是在对我表示不?满吗?”
影子没有说话,只是在乐曲还?没进行到舞步对应的八拍时就牵着季言秋转了个圈, 像是在无声的验证了季言秋所说的话。
“算了, 反正也就剩下最后的一点了。”先前用言灵召唤出来的风忠诚地将远处的消息传到言灵者的耳中, 季言秋听着已经接近尾声的乐章, 闭上了双眼。
他听到了怒骂,听到了抽泣,听到了哀求。影子们的每一次旋转都会溅起纷飞的血花,大?地上的深红连成了一支模糊的乐谱。奥地利的士兵们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挣脱,却连手指都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就在邓南遮即将拉响最后一小节乐曲,用死亡来为这首夜曲划上句号之时,战场上忽然传来了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已经隐隐有了预感的意大?利人发出了不?满的“啧”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阴翳。
惊叫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带上了不?同的意味。季言秋叹了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将影子推开?,赶到屋顶的边缘向下看去,正好看见了一只仰躺在地上挣扎的甲虫。巨大?的甲虫不?断挥舞着自己那密密麻麻的脚,被自身重量所压住的翅膀挣扎着想要张开?,发出嗡嗡的响动。
面前的人形怪物忽然变为了巨大?的甲虫,奥地利士兵尚未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就被这诡异至极的一幕占据了全幅心神,反而远比之前还?要惊恐。
邓南遮看着那些笨重而呆板的甲虫时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手腕一转,一道刺耳的琴音便猛然响起。原本还?在试图翻过身来的甲虫停止了动作,身形逐渐扭曲,如同融化?的蜡像那般化?为了粘稠的液体?,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组、爬出,变为了穿着华丽舞服的贵族男女。
“不?管看多少遍,我都不?太喜欢你?的异能。”穿着一身宽松西装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一栋已然摇摇欲坠的危楼上方,手里拿着一罐过期的廉价咖啡,也不?知道赶来之前到底是身处什么场合。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太喜欢你?的异能,弗兰兹.卡夫卡!”邓南遮咬牙切齿地说道。
季言秋悄无声息地将影子所化?作的“王尔德”重新变二维化?的阴影,只是几个呼吸之时便又变回了一只雨燕。卡夫卡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深入探究,眼前便闪过一抹弧光
“铛!”
朝男人袭来的影子刀尖与?另一把刀尖相撞,卡夫卡轻而易举地将被他拎起来挡刀的另一道影子甩了下去,紧接着腰侧佩刀出销,把蜂拥而上的影子们拦腰砍断!数不?尽的黑影以?卡夫卡的所在地为圆心,姿势扭曲着疾驰聚拢,如同汇集的蚁群,又像是黑色的潮水。
被挤在影子大?群中央的士兵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它们携带着向前。黑影们禁锢着所到之处的所有生物,又在即将抵达卡夫卡面前时堪称是“顺手”一般用极其随意的态度砍下了奥地利士兵的头颅,用力?一甩,将这些堆起来的尸体?耀武扬成地展示给他们的长官、奥地利所有子民的守护者看着。
卡夫卡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脚下的废墟蠕动着聚合,组成了由钢铁与水泥构成的巨型昆虫军团。灰黑色的螳螂一口咬下了黑影的头,看着那些黑雾与?空中散开?,巨大?的镰刀毫不?留情地划开?意大?利土兵的喉咙,锋利的口器发出威胁般的嘶吼。
尖锐的嘶吼与刺耳的琴音交织着响彻这座城市,黑影的大?群翻涌着攀上这些无机物昆虫,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撕咬着它们冰冷而坚硬的身躯。而甲虫与?螳螂无情地将扒着前肢的黑影甩开?,任由被炮火所洗礼过一回的高楼彻底倒塌,化?作一地的碎石,又重新构建成新的“昆虫”。
这场争斗已然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普通士兵成为了超越者搏奕之间最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尚未来得?及逃离,就已经成为了向对方示威的“山堆”之一,破碎的躯体?与?他人的混在一起,或许连拥有独立墓碑的机会也随之失去。
外围的士兵还?留有一丝希望,他们已然忘记了跑在自己身前的是敌还是友,只知道他们要逃离,他们要在这场可怕的争斗下活下去!
兹拉南踉跄着向前奔跑,背上是军服被血液所浸透了的少年。少年已经失去了任何自主行动能力?,如同一具死尸,无力?地扒在兹拉南的肩头,只有还?在起伏的胸脯标志着他还?活着。从少年的肩章可以?看出,他是兹拉南小队中的一员。
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肺部因为剧烈运动而火辣辣的痛,每一步迈出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兹拉南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和血液一同流逝,但他已经分不?清滴落的是自己还?是少年的血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那是自己的。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兹拉南努力?地眯起眼睛,却无济于?事?。
是血还?是灰尘?又或者是方才的流弹损伤了自己的眼睛?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踏上郊区高速公路的那一刻,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让他向前狠狠扑倒在了地上。
兹拉南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呼吸,哪怕自己的肺像个破风箱那样发出不?好听的声响。他牵动脸部的肌肉,想要扯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如果这些高贵的长官们只是挥手就可以?将他们的生命夺走,那么,他们普通人在这片战场上的意义是什么呢?是氛围?是炮灰?还?是衡量双方胜负的标准?兹拉南忽然发觉,原来死亡也是有轻重的而他们普通士兵的死,就像是蚂蚁那样轻。
不?会有人铭记他们,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兹拉南尽量轻柔地将背上的少年放了下来,自己翻了个身,望着那片漆黑的夜空。逃出来了也没有用啊……没有人能拯救他们。
兹拉南想要闭上眼睛,但在闭眼之前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鸣叫。于?是他努力?支起沉重的眼皮,看着雨燕和往常一样落在自己的肩膀上,黑豆大?小的眼睛里流露出人性化?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