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师爷大?概是负责跟小侯爷撕钱数的。
眼下两班人马到期,倒没?有旁人猜测之中的剑拔弩张,甚至彼此都是十分有礼。
廖寒商那边负责开口的是那位师爷,而长公?主这头开口的是小侯爷,双方?见了都互相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旧友相见呢。
两拨人言谈过后,一同行入帐中,后按着座位次序入座。
长安这边永安最?先,小侯爷第二,北定?王第三?,那一头是廖寒商,师爷,和最?大?的养子?。
两拨人入席后,廖寒商与永安正好面对面坐下。
师爷跟小侯爷入座之后就互相吹捧,师爷说“久闻小侯爷大?名啊”,小侯爷说“不敢不敢”,其余四个人都听着不说话。
那三?个武将是互相打过不知道多少次,彼此都恨着,不愿意开口谈和,永安是不敢乱说话,所以席面上只剩下小侯爷和师爷互相试探。
这两人试探也说个没?头,不肯上来就说“要多少城给?多少钱”这样?的话,而是你说一句“死伤无数”,我说一句“痛彻心?扉”,你说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说一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反正说来说去从不说一句人话,全在这感叹,兴致起来了还?要做两句诗。
光听他们说两句话,永安已经困了。
这跟她想象之中的和谈不太一样?哎,她还?以为谈着谈着要拔刀吵起来呢。
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幼时,在学堂里面听太子?太傅讲书?,讲的她头晕脑胀,每个字儿都认识,拼起来的话却像是控鹤监的迷魂散。
当?然了,她不敢睡。
她只是撑着下巴,有点百无聊赖的看向?四周。
这帐篷里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连个摆设都没?有,她的目光转来转去,难免转到对面的廖寒商身上。
廖寒商比她能坐得住。
他是从刀山火海里面闯出来的人,从最?底下一点点爬上来,他明白这些浮在表面上的虚礼的用处,有什么真实想法也不会露出来一丝。
坐在对面的时候,连发丝都不会晃动一下,只静静地捧着手中的茶,但?也不喝。
永安难免好奇的打量这个人。
廖寒商和她想象之中的也完全不一样?,她以为的武将、逆贼这类人应该是高高壮壮,跟北定?王差不多的体型,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把巨刀,一拔刀能直接把人砍死的那种。
但?廖寒商坐在她对面,眉目中并无凌厉杀意,瞧着竟有几分文气,面容隐隐发白,看着身子?骨不大?好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一颗静谧的老松木,一阵风吹过,他的松针便轻轻地摇晃。
见她在看他,廖寒商抬起眼眸,温和的问:“长公?主有何疑问?”
廖寒商一开口,小侯爷与师爷的互相试探便顿了顿,帐篷里都静了三?分。
“我不知,我母后和弟弟呢?”永安看着他的脸,斟酌着问了一句。
她只知道她的弟弟被挂过一回旗,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不知道她弟弟现下如何。
“公?主的母后很好。”廖寒商道:“永昌帝也活着、四肢健全。”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永安垂眸,道:“活着就好。”
别的都无碍,只要活着就好。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母后跟廖寒商的事情?,之前那群有资格去北定?王府中听消息的官员们都默契的对她闭了口,没?有一个人将曾经在长公?主面前提起过“太后被掳强行成婚”这件事,算是维护住了太后的名声。
所以永安直到现在,还?以为母后和永昌帝都只是人质。
而对面的廖寒商眼含满意的望着她,过了许久,才慢慢挪开了目光,只用余光描摹她的影子?。
这是他的女儿啊。
他觉得欣喜,又觉得恐慌,像是一个脆弱的珍宝摆在面前,他却不敢触碰。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亲爹看过她千千万万次。
两人说过简短的两句话后,便不再开口,一旁的小侯爷和师爷继续谈。
但?他们俩的切入点变成了永昌帝这俩人也默契的不去谈太后。
这一谈,就是整整一日。
永安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力,硬生生坐了一整日,坐到天边擦黑,这一场谈判也没?结束。
他们也没?打算结束,小侯爷跟师爷两人徒手画了边界地图,开始挨个城邦吵来吵去,最?后还?是永安实在扛不住了,摆了摆手,才算是喊了停。
“明日再来吧。”永安道。
她头晕眼花了。
两边人也都各自有一堆消息要整理,便点头应下,各自分散离开。
永安路上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回了营地之后便去帐篷里休息,结果她回到帐篷,却发现宋知鸢不在。
这怎么可?能啦!她刚去做了那么大?的事情?,宋知鸢一定?会等在她帐篷里守着她回来呀。
她疑惑的转了一圈,后来安排人问了才知道,说宋知鸢一日不曾出帐篷。
她又去打听了宋知鸢的帐篷,一路摸到了宋知鸢的帐篷外面去。
第78章 到底是谁啊! 他原先有十倍的爱,现在……
她一掀开?帐篷, 便觉得里面闷潮潮的,昏暗暗的,隐隐还带着?一点哭声。
永安挪着?坐了一天?、十分酸痛酸痛的骨头, 慢慢的走进去,唤了一声“知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