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皇帝问,“你错在了何处?”
“我不应该……我不应该骗您。”惜棠哽咽道,“我是不习惯,也不喜欢,但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适应的。”
皇帝脸色缓和下来,才算是略微满意了。他轻轻拍了拍惜棠的脸颊,示意她起身。惜棠软着身子站起来,一下又跌入他的怀里。闻着皇帝身上冷而微甜的瑞脑香,惜棠的眼泪如雨落下。
回忆到了此处,惜棠忽然觉得寒冷了。她走出去,和灵儿说了一声,自己站在前头发呆。
不知站了多久,夜色渐渐深了,天空中零散的几点星子,此时也全看不见了。夜晚的沅江,是与白天不一样的空与静。
惜棠知道,过了沅江,就来到了北地,永远离开了生养她长大的南方了。这不是惜棠第一次经过沅江。几个月前,她刚刚和谢洵经过一次。那是她第一次去长安,面见天子,面见太后,她内心好紧张!阿洵最是了解她不过,在离开临淮的那几天里,每一天都在安慰着她。他们在沅江之上,共同沐浴过同一片月光,同一抹晚风。他炙热的呼吸离她这么近这么近……惜棠一时痴了,直到灵儿一句熟悉的呼唤,才把她叫回了现实,
她回过头,想和灵儿说,是时候该回去了。却不料一下就对上了谢澄的脸庞。谢澄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惜棠怔怔地与他对视,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叫伺候的人全退下了。谢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地问:“在这里站了一晚,不冷吗?”
“还好。”惜棠说,“我……不冷。”
谢澄脸上的微笑加深了。他牵着惜棠的手,和她一起席地坐下,沐浴在沅江冷而柔的月光中。谢澄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了,惜棠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在月光之下,他慢慢地,温柔地填满了她。晚风呼呼地刮在惜棠的脸上,惜棠的心一点一点地流出了鲜血。
第038章 云光
离开临淮时, 还是刚刚十二月的光景,而当抵达长安时,已经是十二月的末尾了。
惜棠下了车, 立刻就有人殷勤地引她进去。冬天了, 除了四季长青的雪松,所有的树木都枯败了,唯有淡金色的日光仍旧照常抚过万物, 给予冬日一种温柔而宁静的气息。惜棠默默望了许久, 也走了许久。忽然,见有一片深黄色的落叶, 晃悠悠地要从树上落下, 惜棠连忙伸出手去接。一路上去, 她都紧紧攥着这片落叶, 直到到了目的地, 才把它放下了。
皇帝把她安置在了长扬榭云光殿。
在抵达长安的前几个夜晚,惜棠憋了好一段日子, 终于鼓起胆子和皇帝请求,说她不想马上就住到掖庭里去。彼时,一场云雨初歇, 谢澄正懒洋洋地亲吻着她的面颊,听到惜棠这句话, 就垂低了眼睛看她。惜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只是小小声又重复了一遍。谢澄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一根手指却忽然动了起来,惜棠惊的几乎要尖叫起来, 她全身发着细细的抖,哀求一般地望着他, 谢澄端详了她脸庞许久,才开口了,问:“为什么?”
“我,我,”惜棠忍着声音说,“我害怕。”
谢澄哦了一声,他很缓慢地,再次伸进了一根手指,在里头不停的按压,揉捏。惜棠哀哀地叫着,她的脸庞红的几乎可以滴血,她胡乱地摇着头,连腿跟都在轻轻的发颤。谢澄知道,她尽管羞耻,却还是可以感觉到快乐的。但同时,在他的掌控下,她连快乐都不敢表现出来。
她害怕他,害怕极了,尽管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连动都不敢动,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在等他玩够了,停下来。等他心情好了,答应她。他抚着她发烫的后背,含着她的唇瓣,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原本也没想着,要你立时就住进去。”谢澄吻着惜棠湿漉漉的眼睛,和她说,“朕要纳你入宫,外头难免会有流言蜚语,你性子敏感,难免会为人言所伤……就依你的,先在行宫住一会吧,过些时日,待风头稍稍停息了,朕再封你为夫人,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入宫中。”
惜棠忍着心口的窒息感,低着头说好。注意到了皇帝的脸色,又颤着声音,小小声谢过了他的恩典。谢澄这才抽出了两根手指,他把湿淋淋的手指在惜棠的面前晃悠了几圈,惜棠的脸颊一下变的更红。谢澄轻轻笑了下,然后把手指放在了她的唇边,低声命令她含进去。惜棠发着颤,红润润的唇瓣慢慢碰上他指尖,一点一点地含了进去。
“含紧了。”谢澄说,“不然有惩罚。”
惜棠全身一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更大的炙热填满了。她痛呼一声,眼中瞬时就充满了泪水,惨白的月光孤伶伶地在窗台打了个圈儿,对于惜棠而言,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回忆到了此处,惜棠全身都泛起阵阵的冷意来。她僵着身子在榻上坐了好久,殿中伺候的人原本还想和她殷勤说些什么,但瞧她这样的神情,都知情识趣地退下了,唯有灵儿一人留了下来。她们坐在一处,无言地抚慰了彼此很久很久。
皇帝不知何时离开了长安,在临淮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一个下午又突然回到了未央宫。众人不明所以,都还处于徨徨之中,就看着太尉王骏率先入甘露殿觐见了天子,见没什么异样的风声传来,朝中重臣就想紧跟其后,还未来得及动身,宫中却传来了天子探望太后的消息,这样一来,就只能暂且熄了心思。
长信殿中,尹太后对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语。谢澄其实也并不想常来见母后的冷脸,只他们母子之间,虽然已破败到这样难以挽回的地步,但应该表现给天下人看的,还是应该尽力表现的。国朝向来以孝为先,谢澄不愿在口头上落人话柄,因而此刻从临淮而归,应付完王骏后,就来到长乐宫了。
而尹太后呢,望着多日没见的儿子,眼中并没有什么思念之情。反而是一见他,心中的火气就涌上了心头,她冷嘲热讽道,“皇帝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皇帝沉醉于美人乡,全然忘记了长安呢!”
谢澄不动声色道,“母后在说什么?”
“你瞒着旁人,也就罢了,还想瞒过我!”尹太后一声冷哼,“你是见人家郎君没了,机会来了,就丢下朝政,迫不及待去了临淮,去做那等夺人之妻的丑事了。”想起阻挠不得的前事,尹太后冷笑起来,“”天下焉有你这样的天子!”
“母后自己也说,”谢澄冷冷道,“临淮王没了。”
尹太后望着谢澄严寒的表情,一个极为可怖的念头忽然在脑中一闪而过。“你,”她的呼吸略微加重了,“临淮王的死,莫不是与你有关?”
谢澄一声嗤笑。
“母后该不是在后宫待久了,开始说糊话了吧!”皇帝凉薄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叫人听起来格外发寒,“朕还什么都没做,他就自己死了。”
谢澄的话音刚落,长信殿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尹太后心中颤栗,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久久地注视着他。
“侍奉你这样的人!”尹太后沉默几息,忽然震叹出声了,“哀家还真替那沈氏感到可怜!”
谢澄听着母后这番言语,脸色都没变一下。他泰然自若地坐着,手指还在茶案上不耐烦地动了几下。尹太后深深呼吸了口气,还是开口了,“现下,想你也是把沈氏带回长安了。”她问,“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见母后没有多加阻挠,谢澄略带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看我做什么!”尹太后没好气地瞪着他,“如今,你要做什么,我也是拦不住你的了。只盼你不要再做下这等失了体面的事,叫天下人看了笑话。”
谢澄的心微微一动,他顿了顿,正欲开口对母后说几句软话,尹太后就已经t继续说下去了,“临淮王新丧不久,你若急急地把人纳入宫,朝中难免有所非议,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尹太后沉吟片刻道,“就先把她安置在宫外吧!你若念着她,常常出宫去看就是了。待过个一年半载,寻个好日子,封个不起眼的位份,悄悄地把她纳入宫,就是了。”
谢澄听到前面,本来还是比较满意的。可听到后面,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她是朕放在心上的女子,再如何抬举,都毫不为过,”谢澄冷哼道,“怎么在母后的口中,就这样的见不得人?”
“你还好意思说!”尹太后有些恼火了,“那可曾经是你弟弟的王后!”
谢澄听到这句话,脸色就有些难看。尹太后眼冒火光地看着他,谢澄仰着脸想了会,还是道,“那又如何?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没必要藏着瞒着。”他蔑然道,“旁人若要说三道四,尽管说就是。只若传到了朕的耳中,就休怨朕心狠手辣。”
皇帝的言语中有着森森的杀意,尹太后为他口中的场景而不安起来。“哪能动不动就杀杀杀!”尹太后瞪他一眼,但瞧着谢澄的脸色,知道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了,心中很是恼怒,有心要痛骂几句,但毕竟已经不是旧时的光景,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但她转念一想,皇帝自小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对这据说是心尖尖上的女子的喜爱,又能维持到几时呢?只怕情浓不了几个月……尹太后想到此处,就没有再出言,算是默许皇帝方才的话了。
尹太后心思幽幽,又想到那沈氏的身份,毕竟曾经是临淮国的王后,瞧着她与九郎的感情,似乎也是如胶似漆,这样被迫跟了七郎,许是会心有怨言,七郎现在又和被灌了迷魂汤似的,眼中只瞧的见她……思来想去,尹太后都不能放心,就对谢澄说,“如今沈氏既跟了你,那也算是哀家的儿媳了,总要哀家使人教教她规矩,才能服侍的好你,你说是也不是?”
“您宫里的人?个个都和虎狼似的,”谢澄讶然一瞬,“还是罢了,她胆子小,您可千万别胡来,莫要把她吓坏了。”
尹太后有些不高兴,“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知道母后是为我好。”谢澄笑道,“只朕的人,交由朕自己来管束就行了,来日调/教好了,再要她来给母后請安。”
尹太后的表情稍稍缓和了,“日日都是这样,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见着尹太后这般的神情,谢澄知道她消气了。不涉及权柄的话,他也是想和母后好好相处的。于是又和母后温言了几句,准备离开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放心,又道,“她来给母后请安,也是应该的。可母后对她,可不能像对朕一样,千万要可亲些,不要把她吓着了。”
尹太后简直被他气笑了,“哀家有这么凶恶吗?”
谢澄见母亲生气了,就摇着头,只笑不应了。母后有多厉害,做了她儿子这么多年,他还不知道吗!他被奚落惯了,倒也不要紧,吓着惜棠就不好了。还是得缓一些时日,与母亲说清楚了,再叫她们二人见面。谢澄心里如此想着,就告别了母亲,离开了长乐宫,往惜棠的云光殿去了。
第039章 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