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语气中森森的寒意,让惜棠禁不住的要往后退,但她根本退无可退。而谢澄的脸渐渐逼近了,他脸颊上流下来的酒液,也沾湿了惜棠的脸。
“你知道吗?在见了你第一面之后,我就经常梦见你,”谢澄极为专注地凝视着她,“几乎在每一个梦里,你都在哭,哭的好可怜,好可怜,你想从我身边逃走,回到九弟弟那里去……但我知道没有用,我会抓住你,把你拽回我身边来。”谢澄用喃喃般的语气说,“就像现在,他死了,而你在我的怀里。”
皇帝话音刚落,惜棠就不要命的挣扎起来。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这一切都没有用,反而让皇帝生怒了。“非要我把难听的话说出来?”谢澄声音轻柔地说,“我等了这么久,这么久……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好的开始的。”
“好的开始?”惜棠不可置信地问,“我们两个?”
“为什么不能?”谢澄笑了,“现在,回答朕,是朕在强迫你么?”
惜棠连眼睛都在发红,她抖着声音问,“难道不是?”
谢澄把手指缓缓上移,最终停到了她的唇上,是一个示意噤声的手势。
“先不要回答,”谢澄轻声说,“在回答我之前,先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不能割舍的人,想想这世上你所在乎的一切……我都能轻而易举地毁掉。”
惜棠全身颤抖的更厉害了,谢澄望进她恐惧的双眼,冷冷地说了一句,“现在,你可以回答了。”
惜棠心中又是憎恨,又是恐惧。而谢澄冰冷的手指仍旧抵着她的唇瓣,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惜棠是多么的想咬下去!但最后的最后,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我,”她早已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无助地摇着头,而她的泪水早已如雨落下。
“你还没有说出来。”谢澄喃喃说,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很满意地端详了一下,又说,“但你表现的还不错,这次就先放过你……”
皇帝冷酷中微微透着得意的神情,简直是惜棠平生看过最可恨的脸庞了。她内心是那么的愤恨,但她却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虚弱,毫无反抗的力量,只能任人施为,任人摆布。皇帝吻上了她的唇瓣,将她抱了起来,又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塌上。
陷在柔软的被褥之中,惜棠却不能控制的全身都在发着剧烈的抖。谢澄无视了她的恐惧,他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赏玩般地寸寸抚过她的脸庞。他的手指渐渐下移,惜棠双手挡在前面,满眼惊惧的要推拒他,谢澄用另一只手不耐烦地点了点她的脸颊,惜棠双眼含泪,手上一抖,屈服了。
“别紧张,”谢澄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今晚有的是时间……”说着说着,不意间瞧到了自己脖颈上方才沾染的酒液,就命令道,“舔/干净。”
刹那之间,惜棠的面颊就涨的通红。她打着颤,忍着羞辱,缓缓地凑近他。熟悉的,微微带有涩意的茅草酒气息,一下钻入惜棠的鼻尖。但眼前人早已非彼时人了。谢澄掂起惜棠的下巴,在她含泪的眼睛,潮红的脸上转了一圈。惜棠不能再忍受了,就发着抖闭上了眼睛,躲避着他极具兴味的目光,渴盼从这个接连不断的噩梦中醒来。
而在内寝之外,宝石一样的星星镶嵌着深蓝色的天空,几缕淡蓝色的月光从窗牖漏出,夜晚真正的降临了。
第035章 苦海
辰时三刻, 天光大亮了。
谢澄掀开帘子,披衣坐了起来。借着熹微的晨光,他伸出手掰过惜棠睫毛湿成一团的脸, 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宫婢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来, 谢澄撇下了惜棠,在更衣的间隙,对章羚吩咐一句, “好好照顾她。”
章羚应是, 跪下整理谢澄腰间的佩剑,问道, “陛下, 要记档么?”
大齐旧例, 后宫嫔御进幸过后, 都要登记再册, 避免来日子嗣混淆。因为惜棠身份特殊,又是在宫外, 故而章羚有此一问。
“记。”谢澄漫声道,“日后都不必问朕。”
章羚面上应了,心下却有些诧异。作为皇帝亲近的人, 他当然清楚皇帝对临淮王后的执念有多深。先前百般挂念,魂牵梦萦不说, 初初掌权不久, 就不顾长安纷杂的诸事,不远千里地赶到了临淮来,只为救旁人的妻子于水火……
陛下登基有七八年了, 因着太后的缘故,一直未有子嗣, 陛下盼着心上人诞下子嗣,也是情理之中,但临淮王后毕竟身份特殊,他原先还以为,陛下会顾忌着汹涌的人言,过几年再将她现于人前……却是他想差了。
谢澄不知道章羚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嗤之以鼻。人言算什么?旁人的想法算什么?无论那些人私下是何等作想,只要到了他跟前,全都是会歌功颂德的。若是为着这些庸人委屈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此刻,谢澄正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时候,没有注意身边人的小心思,用了旦食,就来到了书房。
书房内,新上任的南阳郡守已经在恭候皇帝了。临淮国除后,皇帝将临淮国分为了三个郡,南阳就为其中之一。南阳郡守葛湘见皇帝来了,匆匆就俯身下拜。皇帝心情甚好,挥手就叫他起来。皇帝虽不是什么宽和之主,但在心情好的时候,都是言语活泼,能够和臣子有说有笑的。
趁着极佳的氛围,葛湘和皇帝说起了郡内豪强隐匿田产之事。果然,皇帝没有像前些日子一样大动肝火,只是冷笑一声,三言两语就下了决断。只这几句言语会在南阳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没有人会比葛湘更清楚了。
葛湘是两朝的老臣了,也曾往长安觐见过先帝。若论相貌,当今与先帝其实并不相似。但若论起心志与谋略,却是像了个十成十。但先帝毕竟身子孱弱,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当今精力充沛,思维敏捷,每每与其奏对而谈,都常常令葛洪有汗湿脊背之感。
此时皇帝下了裁决,就一一和葛湘说起行事时的细微之处,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实在是令葛湘敬佩不已。
正事说完了,葛湘由衷对皇帝说了一句,“陛下为了民生艰事,不远千里而来临t淮,实在是令臣叹服不已。”
皇帝听闻此言,却是笑了。
“卿之所言,却也不对。”谢澄笑道,“朕来临淮,不止为了此事,更是为一美人。”
皇帝忽然口言轻佻之语,叫葛湘吃了一惊。毕竟天下皆知,当今内廷尚还空虚……他眨巴着眼睛,不知皇帝所言真假。但皇帝这句话却是点醒了他,如今太后已然退居长乐宫,皇帝的后宫,也不应该再是旧时的光景了。葛湘内心盘算着,面上却唯唯不敢应天子的话。谢澄一笑而过,又和葛湘说起别的事来。
皇帝这头正春风得意,而郭王太后与仪成君,却与身陷地狱无异了。
在探得御前的人来了沈府后,郭王太后经受不住刺激,直接晕了过去。陆胭一边照顾着母亲,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脱身的办法,但对上天子,无论往哪处想,都只有死路一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陆胭收拾了全部家当,带上了几个忠心的奴仆,抛下母亲,打算去别处避避风头,这不逃还好,一逃,当晚就被府衙的人禽拿住了。
当陆胭瑟瑟发抖的被扔进牢房时,不料竟看到了一旁形容憔悴的郭王太后。她震惊不已,直呼出声,“母亲?”
郭王太后本就大病初愈,被府衙的人几番推搡过后,病几乎又要复发了。但一见了女儿,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去,就道,“你把我丢在家中,自己就这样跑了!”她用力捶打着陆胭,“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女儿!”
“女儿也是没办法呀!”陆胭哭喊起来,“怎样都是死,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您也不想我们母女都死在一块吧?若是可以,女儿也想和您一起活下去啊!”
郭王太后充耳不闻,只一味捶打着陆胭。但她年老体衰,哪里打的了几时?不过打了几下,就全身失了力气。陆胭还在一旁哀哀的哭着,望着这个活着的女儿,王太后又想起了死去了的儿子。
她可爱的儿子,贴心的儿子,曾经活生生的儿子……她的儿子死了,但那个招来厄运的祸殃,还好生生地活着,甚至勾搭上了她儿子的兄长,天底下怎会有这样无耻的妇人!郭王太后口吐恶言地咒骂起惜棠来,陆胭听见了,连忙跑过去阻止她。
“阿母慎言!”陆胭急急道,“叫外面的人听到了,该如何是好!”
“左不过都是死,”王太后气喘道,“还不许我骂个痛快了?”
“谁说一定会死?”陆胭道,“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郭王太后怔了怔,“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去求弟妹呀!”陆胭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弟妹这么心软,只要您认个错,她一定会……”
陆胭话还没说完,郭王太后就断然拒绝了。
“要我去求那个……”望着女儿的眼神,王太后把话吞了回去,却还是冷笑道,“绝无可能!”
“您可真是糊涂!怎么只顾着逞一时之气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陆胭言辞切切,“只有您活着,才能谈将来,才能替九弟弟出气呀……”
郭王太后忽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