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反过来是郁北渊很想抱他。可是他浑身缠满纱布,浑身裹挟病痛,让郁北渊的悬空手臂根本无处安放。
只能与他冰凉的手十指交扣,将脸轻埋在他的脖颈处,郁北渊要时时知道脉搏在跳动,他的阿袖一定还活着。
凌晨时分,窗外的狂风骤雨初歇,房间里燃的烛火也渐渐暗了下来。
郁北渊清醒的的意识逐渐陷落,混沌不堪的脑子里,只有清晰的一句话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袖故意跟他赌气
郁北渊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他又躺回了自己的那方床榻。
仿佛昨夜风急雨骤,他安心落意地埋在阿袖的颈窝里,阖眼静听脉搏跳动,都是错觉。
侧脸往外室看去,房间里还平白无故地多了两个人。
是沈壹和薛桥。
薛桥正半跪在白袖的床榻边,用湿巾帕给他擦手擦脸,还时不时地拿袖子偷偷抹眼泪,像是很心疼殿下伤成这副模样。
沈壹知道这地方无可厚非,可是薛桥是宫里的太监,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郁北渊额角抽痛,挣扎着撑起身体,旁边的沈壹见状就连忙过来扶他。
那双慵散的冷眸只遥遥朝薛桥瞥了一眼,沈壹就立刻领会了王爷的意思。
便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很自觉地解释:“他非要跟来。”
非要跟来?这是什么屁话?
郁北渊冷冷地看向沈壹,你的刀呢,不会杀了他吗?
沈壹瞧了眼那哭唧唧的可怜小太监,不动声色地避开郁北渊的视线,索性低下头装死,王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看不懂。
“……”
郁北渊脊背还疼着,也懒得跟沈壹计较。无论如何只要不暴露这小院的位置就好。
“是他拖住唐骁的。”
沈壹知道王爷是怕引来皇室的尾巴,便跟他解释道:“那小太监似乎对王妃很是忠诚,昨日是他在半路拖住唐骁,王爷才得以带着王妃逃脱。”
听沈壹这么一说,郁北渊想起来,昨天自己的后背挨了一箭后,唐骁没有及时追上来,原来是这小太监绊住了他。
这时候薛桥正回头看过来,他脸上果然被揍得青紫相间。
“属下摆脱皇室守卫的纠缠,很快便循着路看见唐骁,在东原的时候他和属下交过手,见讨不到好便走了。”
沈壹在桌案边倒了盏温茶,递给郁北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当场撒泼打滚说什么都要缠着属下带他找到王妃。”
郁北渊听罢点了点头,道:“查清楚他。”
尽管这小太监对白袖很忠诚。但还是谨慎为好,他不能在阿袖身边留任何潜在的祸患。
沈壹颔首领命,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他家王爷慢腾腾地掀被下了床。
“王爷您……”
郁北渊抬手打断沈壹的话,扶着墙径直来到白袖的床边,在前面的椅子上落座。
然后牵起王妃枯瘦的手指,蜷缩着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就那么看着垂眼他什么都不做,很单纯地在榻前坐着。
薛桥有眼色地躲出去,沈则壹赶紧找了件衣裳给郁北渊披好,边道:“二老爷这方小院恐怕全京都都没有知道的,王爷和王妃正好可以安心养伤。”
小院的位置在京都和邻郡的交界地带,离宫城不远却胜在隐蔽,外面层林和山丘遮挡,不提前查探过路线几乎都会迷路。
当年郁北渊的父亲为国战死后,所有的亲兵全部收归朝廷。作为其胞弟也是军医的郁承义不愿继续为朝廷效力,便辞官自此隐居。
后来郁北渊领兵在京都闯出番名堂,再后来镇守边疆到东原藩镇割据,这期间他曾多次来请叔父到东原,但叔父都没有答应。
就守着这方小院,整天种种草药种种菜,抱着把铜黄的酒壶悠闲度日。
周边没有人家,皇室搜也不会搜到这里。对郁北渊而言,叔父的这座小院是全京都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话说的是能在这里安心养伤,但郁北渊其实很不安心,抬手捏了捏眉心问沈壹道:“东原现在情况如何?”
他离开东原的时间已经不短,原定七日赴端阳盛宴的行程,生生到现在拖出三个多月。
沈壹如实道:“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从戚将军的密信看,京都大军已经对我东原形成围堵之势。”
自李烨查探到戚清澜果真藏身于郁王府。不仅在京都加强对郁北渊的搜捕,更是在东原周边紧急部署兵力,防得就是东原起兵造反。
这番京都和东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双方若真掐起来就不会手下留情。
但问题在于戚清澜的兵权只调得动驻军,勉强与京都在正面形成对峙的态势,若对方特突然发动攻势。单凭那点驻军撑不过几天,想破局必须郁北渊亲自回东原。
一边是他病重的王妃,一边是东原的数万百姓和将士,他哪边都割舍不得。
沈壹暗叹口气道:“戚将军密信里给出的期限是半月,到时候无论如何王爷必须回东原。”
“饶是戚将军再指挥得当,我东原的驻军将士再骁勇善战,也不可能抵得过对方势不可挡的人海战术。”
这话说得非常不容置疑,作为影卫下属,沈壹几乎不可能逼迫郁北渊去做出任何决定。但他这样做了就是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两者相比量,身为东原的实际掌权者,郁北渊必须而且尽快做出抉择。
见郁北渊没有再问话的打算,沈壹便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再多的事情他也不便多说,王爷心中当然自有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