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白袖没心思顾及腹腔剧烈的坠痛,只想着赶紧止血。
只要止血,他的宝宝就不会离开他。
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慌忙地褪掉衣衫,用尽浑身力气死死地用手去捂住后面。
边声嘶力竭地哭喊呼救:“我流血了!我的孩子!快救救他!快救救我的孩子!”
可是垂死挣扎在猛烈药效面前都是徒劳,这动作没有任何作用,血还是顺着指缝不断地流出来。
赤红蜿蜒,浸透衣衫,淌了一地。
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渐渐流失,清醒的意识也在逐渐抽离。
白袖再也撑不住虚脱的躯体,就像片枯叶似的摇摇晃晃,兜头就栽到了地上。
前额和坚硬的地面相撞,眼前一阵发黑,“祺哥哥…我流血了…救救我的孩子…”
他不顾小腹近乎痉挛的剧痛,狼狈不堪地贴地匍匐着,妄想往房间里爬。
此刻白袖的眼里脑里就只有前面那道门,那是他和孩子的生门。
即便是希望渺茫,他也要拼尽全力。否则为宝宝准备的衣裳玩具给谁用,他学的道理要讲给谁听……
浑身血污的人手脚并用地蠕动,边爬边哭喊着呼救,手肘处的衣裳磨破,连指甲都扣出了血。
空旷的院子里拖出条骇人的血痕,小腹的坠痛感愈发强烈,他最终在台阶前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昔日漂亮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无神,白袖艰难地半张着嘴喘息,脸上湿乎乎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
“祺哥哥…救救我的孩子…”
直到彻底昏迷之前白袖还在喃喃地求救,“快救…救救我的孩子,祺哥哥…”
他的祺哥哥就站在窗前。
他的祺哥哥没有救他。
陆祺死死地盯着白袖,眼睛里的疼惜和痛苦快要将他淹没,抓住窗框的手攥出了血。
可是他没有退路,他必须这样做。因为即使他不动手,皇室也会有人动手。
每当宫里太监来探问九儿的时候,陆祺总是以伤病为由阻止两方见面,怕的就是怀有身孕的事情被皇帝知道。
皇帝是南晋的九五至尊,身负祖宗社稷和百姓敬仰,就算再疼爱流落多年的皇嗣,也不可能违背伦理纲常,任他揣着来路不明的孩子认祖归宗。
此举是为皇帝解忧,更是为九儿重返皇宫障碍扫清,这是陆祺自己的意思,也是李烨的意思。
而他的乖乖九儿很快就能被迎回皇宫,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殿下。
以后的某天,他或许能准备好三媒六聘,坦坦荡荡地跟皇室提亲,铺就十里红妆将九儿娶进丞相府。
到那时候九儿会愿意接受他的亲吻,愿意为他生孩子,愿意和他相携余生好好过活。
乌云聚集,天色转暗,傍晚的时候京都酣畅淋漓地落了场暴雨。
豆大的雨点解恨似的疯狂地敲击着屋檐,唤醒了房间里昏睡的人。
那对漂亮的长眉微微蹙动,浓密的长睫随之轻轻颤抖,白袖从无边无际的识海里挣脱,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体轻飘飘的,腰腿间也没有任何不适,他甚至能自己整理好枕头半坐起身,摸过床头上放的茶水喝。
冷茶猛然淌进干涸的喉咙,刺激得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察觉到动静,守在外面的陆祺走了进来,贴心地接过白袖手里的茶盏,给他换了盏热的。
然后才擦燃火折子,点亮房间里的灯烛,朦胧暗色褪尽,看清了白袖。
他笼罩在虚无缥缈的光影里,后背懒懒地靠着软枕,捧着那盏热茶垂头小口地啄饮,面色平静不露半分情绪。
满是血污的身体也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柔软的鹅黄色里衣,这是太监奉命送来的,回宫的时候穿得要有皇子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隆起的小腹瘪下去,现在被厚厚的棉毯严严实实地盖着。
那粒流胎药是李烨给的,是宫里的特供,对身体的伤害微乎其微。非但对往后怀孕没有影响,他甚至立刻就能下地走路。
小家伙的神色分明与之前没有两样,但陆祺就是看得莫名心疼。
“九儿,你看看祺哥哥。”
听到这声近乎嘶裂的呼唤,白袖的目光才迟滞地挪到陆祺脸上。
陆祺覆手轻拢住白袖的手,哑声宽慰道:“阴柔骨本就不被接受,尤其是在京都地界,尤其是在百姓敬仰的皇室家族。”
“无论孩子的父亲是不是郁北渊,那些老臣都断不会饶过你的,将孩子流掉就是万全之策,九儿你别怪祺哥哥心狠。”
陆祺抬手摸着白袖的脸颊:“你是尊贵的九殿下,绝对不能带着来历不明的孩子入宫,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白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他似乎能理解陆祺对他的所做所为。
陆祺俯身凑近,温柔的吻落在白袖额头,“把你以前的过往全都忘掉,没有流落民间,没有痴傻病,没有郁北渊,也没有孩子,好吗?”
浓密的睫毛微微眨了眨,低垂的眸中没有任何神色,他抿着嘴唇轻轻地点头,乖顺的表情好像是已经把这些破事给忘了。
“九儿乖。”
陆祺把人结实地抱进怀里,温声嘱咐道:“这桩事情过去便过去,包括你的过往记住不要与陛下提起,也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瘦弱的身体任由他抱着,仍旧是点点头,像天生哑巴似的沉默着不肯出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