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被雪球砸的人反应过来,白袖赶紧拎起厚重的鹤氅,撒腿就跑。
可是九殿下这辈子没怎么做过坏事,偶尔做一回难免心虚,他的脚步慌乱,雪地又滑,没跑两步左脚就踩到袍角,噗通栽进了雪里。
见状郁北渊也没空跟他计较刚才的事,连忙跑过去将白袖扶起来,那满脸糊的雪碴子,活像只狼狈地摔进泥里的花猫。
郁北渊给白袖拍打干净衣裳上粘的碎雪,担心地问道:“摔疼没?”
这番好心好意的搀扶询问,并没有掩盖白袖要报嘴仗那仇的心思,他暗自捏紧手里攥的雪球,扯住郁北渊的衣领强行塞了进去。
然后小孩像刚才一样,拎起衣裳,又是撒腿就跑。
冰碴猝不及防溜进温热的胸膛,郁北渊被凉得直打冷颤,目光却是关切地望着那在雪地里晃来晃去的背影。
他无奈地笑笑,快步去追白袖:“小祖宗你慢点跑!”
闹着追着,白袖已经跑进了瑶华宫,郁北渊不再任由他四处乱跑,很容易地追上小孩将人从背后搂进了怀里。
白袖累得呼呼喘着热气,吐出的白气模糊了他的笑脸,不知不觉地两副身体越贴越紧,白袖笑着想挣脱他的怀抱。
郁北渊看了他片刻,蓦地凑近将冰凉的额头靠了靠他的颈侧。
“凉!”
白袖挣扎得更厉害,发鬓有些汗湿,郁北渊却箍得他更紧,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面,“白袖......对不起......”
听到这全名白袖恍惚了一瞬,这狗东西是想做什么,打个雪仗有必要这样认真道歉吗,倒显得他像是玩不起似的。
他挣扎着推开郁北渊,冷眼睨着郁北渊腰间的口袋:“今天给我两颗糖吃,我就勉强原谅你。”
“我是说,以前。”
白袖愣住。
两个人立在檐廊下面,郁北渊说话时的声线异常低哑,“我是说,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我对不起你。”
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以前发生的很多事情白袖记不清楚,后脑受创从耦香别业醒来的时候,只恨煞他冷酷无情的父亲,想治他于死地的哥哥,以及虐他伤他的眼前这个男人。
白袖没过几天好日子,几乎所有的苦难和疼痛都是这三个人给他带来的,他没办法背叛过去的自己,来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和解。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犹如芥蒂,会悄然在白袖心里拧成疙瘩,不是谁都不提就不存在。
白袖不提是因为他觉得完全没必要,他从来没想过和郁北渊有以后,也就无所谓以前,彼此只是相互利用相互借势罢了。
等尘埃落定,他若是识趣便回他的东原。若是存着别的心思白袖不介意取他性命。
至于郁北渊为什么从来不提,现在又为什么忽然提起,白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阿袖,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我不妄求你能彻底卸掉心防原谅我,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能陪着你。”
解铃还须系铃人,郁北渊自己种下的苦果自然要自己解,而要解开白袖心结,首先要让他正视过去的苦痛。
但是白袖显然对这话题有些不耐烦,郁北渊还想再说话的时候,白袖立刻抬手打断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罢,我累了。”
说罢便转身进了房间里,咔哒一声,插上了门栓,态度分明地将他拒之门外。
郁北渊苦涩地笑笑,负着手漫步走到宽阔的院里,凛冽的寒风吹过来,衣领处被雪球湿的那片布料就刺骨凉。
这回就算是开了头,一遍不行便提两遍,两遍不行提十遍,直到彻底化解开白袖心里的淤堵。
白袖阖住门扇,薛桥便来给他褪衣裳,见他家殿下脸色还是很愉悦,便刻意等他沐浴完才将事情说出口。
小太监压低声音道:“殿下,方才未央宫的宫宴前,陆大人府里的小厮暗暗给奴才说请殿下明日早朝前到茶殿见面。”
陆祺倒是赶得巧,褚宣城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溺毙半月,去探探陆祺关于所查旧案的口风的事情只能白袖来做,现在他竟然提前自己约定了时间和位置。
以现在白袖的身份不能贸然离宫,而两个人见面的事情不能被李烨察觉,所以早朝前约在茶殿也实属正常。
“殿下。”薛桥伺候白袖上榻就寝,问道:“此事咱们是否要禀告王爷?”
白袖闻言很不悦,靠在床头懒懒掀起眼皮看着薛桥,“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薛桥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若是将此事告诉郁北渊。若是有个不测也好有人及时出手相助,否则单凭他们两个人很难脱身。
不成想薛桥这张破嘴,说好的不灵,说坏的一说一个准儿。
次日早朝前白袖提着灯笼到达茶殿,推开门一股冲脑的异香扑面而来,白袖的眼前模糊两腿发软,突然就有点站不住了。
不是馋阿袖的身子
房间里飘散的异香冲得白袖头疼,整个身体突然间就变得瘫软,他连忙伸手撑住挨近门的桌案,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倒。
早朝前的时刻天色未明,屋里的光线也就昏暗不清,桌案后面隐隐约约坐着个人影。
那人听到有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来。直到这时候白袖才看清楚他的面容,原来在茶殿等着的根本不是陆祺。
不过此人也并非全然陌生,他曾经在皇帝的寿宴言语挑弄过白袖,是五皇子李桓。
李桓悠然地端着茶盏,就那么笑意盈盈地眯眼望着白袖,玩味的目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地往压根不该看的地方盯。
白袖后脊背发凉,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走。但是那股异香就像是赶不走的魂灵似的,死死纠缠着他,白袖稍微用力,身体就更是瘫软。
甚至双腿软得慢慢地站立不住,只能狼狈地靠紧墙壁,勉强撑住那点逐渐流失的清醒,满眼警惕地盯着李桓。
“九儿,别怕哥哥......”
李桓唇角的笑容充满得意,盏里的热茶也因眼前的美人更有滋味,“父皇寿宴的时候,九儿让哥哥去勾栏里试试男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