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

黑靠着树,手里攥着一根鱼线,鼻翼翕动,闻到血腥味,没有回头就道:“又和大哥吵架。”

“他疯了。”红在河边洗掉手上的血。

黑不满:“你把我的鱼都吓走了。”

“不会的,我帮你打窝呢。”

清澈见底的湖里,鱼群惊散,旋即聚拢成黑压压一团。

“你们天天这样小打小闹没劲,干脆直接干一架打个你死我活,以后都不吵架了。”

“你和他就不吵架?你怎么不去和他打?”

“我是母亲教出来最有素质的龙,尽量不动用武力。”

“得了,你只打得过小白。丢人。”红捡起一个石子,食指一弹,一条鳟鱼翻起肚皮,他招摇地笑出一口锯齿状牙齿,“这样下去大哥会死的。”

黑盯着那条死鱼,“谁都会死。”

“不一样,黑。绿的一生完全被母亲毁了。阿斯莫有一百六十年的寿命,母亲作为神选者,本可以逃脱死亡,她却选择自然地衰老,死去。龙的一生有多长?她只用几十年,就给我们设下剩下的几百年,几千年都挣脱不了的囚笼。绿和我们不一样,他更可怜,因为他的心思,他的爱。”

“父亲呢?”

红嗤笑,“那个懦弱的精灵。见到母亲说话都结巴。如果绿出生在那片森林,和母亲有婚约……”

黑毫不留情地说:“那你就要管绿叫爹地了。”

“……”

“母亲真的不知道吗?她那样偏爱绿。”

“哦,”红耸肩,“善良的阿斯莫一念救下幼龙,从此对这条龙的一生负责,倾其所有,就这样。”

黑攥着鱼线的手微微上提,“那我们?”

红撇了撇嘴,“绿的玩伴。”

黑猛地一拉,一条鳟鱼跃出水面,“不,我是母亲的孩子。”

第0003章 天地樊笼

希瓦的生命走到了尾巴尖。

绿难以忍受。

她晨曦般的金发不再泛着微光,像枯槁的野草,皱纹爬上她的脸颊。因阿斯莫的特性,她没有那么显老,看起来像五十岁的人类女人,可她已经一百八十六岁了。她身为神选者,罕见地选择了自然老去,自然死亡。

绿常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自己年轻英俊的脸上添些皱纹,他想让自己和她看起来相似。

希瓦没有为此高兴,席地而坐在鲜花簇拥着喝下午茶时,她笑着说:“绿,你这样是想提醒我,我已经老了么?连我的孩子都长皱纹了。龙在你这个年纪正是青年。”

绿最近乖得出奇,他听话去掉了脸上的皱纹,闭眼伏首埋在希瓦的膝头。温暖的阳光晒得他的金发暖洋洋的,希瓦有一下没一下梳理他柔顺的头发。

“我最多还有七天了。绿,把他们都叫回来吧,我有些事想交代。”

这样的话无疑让绿精神紧张,心似乎一瞬间化为碎片。

他没有睁开眼睛,在温暖的黑暗里,绿沉默着蹭了下希瓦的手,表示自己会做的。

龙自信,自大,自负,桀骜不驯。绿如今感到害怕。他想,只要我们也能像今天这样,融化在春天的阳光下,他别无所求。他从前那样幼稚,什么都要争,理解得太晚,龙的生命如此漫长,他恐惧未来。

“要把那个精灵叫来么?”他不情不愿地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会写信给他,信到他手上的时候,我已经归于洛山达身侧。”

绿颤了颤。

“你小时候,只有一只小猫那么大,偷懒不想飞,也是这样窝在我怀里,闭着眼睛,装睡。他们劝我不要养你,但我把你养的很好,不是么?提亚马特也没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我是什么?”绿的声音生涩而僵硬。

“我的龙,我的孩子。”

预料中的答案。绿于是陪她演下去,哽咽着咕哝:“妈妈。”

绿只有在希瓦面前才会撑着笑脸。夜幕降临,独自睡在床上时,他感到害怕,惶惶无助。

红蓝黑白都回了家,他们吃完晚餐又去酒馆小聚,绿想陪在母亲身边。他的卧室就在母亲隔壁,隔着一面墙。明明是春天,什么都是活的,母亲尚在,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窗外下起细细的小雨。在死亡和悲伤的笼罩下,他握住了自己,粗暴地纾解,没有润滑的液体,疼痛干涩磨人,他依然硬了。龙就是这样。他蜷缩在柔软的织物之间,机械地玩弄自己,他了解自己的喜好,指腹迅速地摩擦,指甲不时划过那处,按动,颤抖,他的呼吸越来越大声,盖过了喉头的哽咽。闪电裂空,春雷炸响,黑暗中的眼泪晶莹,像是水晶的微光。难以达到高潮,他弄了很久,最终那片白光终于降临时,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张开,崩溃地呜咽。空洞的欢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来疲倦,他的思维依然在高速运转,他依然惶惶。

绿慌乱地收拾好一切,披着睡袍悄悄钻进母亲的房间。希瓦衰老的这些年蓄起长发,在庄园内不再警觉,绿坐在床下,亲吻她散落的发丝。他抑制不住地流泪,仿佛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在这些天流尽了。

第二天希瓦叫醒了他。

母亲怔怔地摸着他满脸的泪痕,把他拥进怀里。他又要哭了。

“龙的生命很长,宝贝,希望我的死亡能让你更坦然地面对未来。”

绿的手颓然垂下,他小声问:“你希望我长久地活着,对么?多久才算长?”

母亲说:“不能这样衡量。我希望你正视死,珍视生。”

绿深吸了一口气,只说:“我会活得很久的。”

照常的家庭聚餐,闹哄哄地拌嘴,谈笑。白说老师嫌她笨,白龙就不应该当法师,劝她转职当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