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由于生母早逝,因而从小便养成了善于察言观色的本事。此时,弘历见皇后皱着眉头,眼中已有明显的厌烦之色,便没有坚持要亲手喂皇后喝药,只将药碗交给了旁边的宫女,而后便起身向皇后告了辞,回阿哥所去了。
待四阿哥弘历离开景仁宫后殿之后,宫女将温度正好的汤药呈到皇后面前,皇后不但没有喝那碗弘历亲口吹凉的药,反而不悦的对宫女道:“这碗药都已经凉了,失了药性,难道你想让本宫喝这样没用的汤药吗?你这个奴婢究竟会不会伺候?”
吓得那名小宫女浑身发抖,连忙按照按照皇后的心意将这碗汤药撤了下去,重新为皇后煎了一碗药,呈给了皇后。
这件事情当晚便传到了胤禛的耳朵里,胤禛听到皇后如此对待四阿哥弘历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对皇后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当初胤禛之所以会将弘历记在乌拉那拉氏的名下,也是因为乌拉那拉氏一直在胤禛面前表现出对弘历疼爱有加的模样,加上弘历的亲生额娘钮祜禄氏坏了事,已经不配做贵人之母,因而胤禛才会向康熙请旨更改玉牒,让弘历做了乌拉那拉氏的儿子。
胤禛原以为皇后一定会善待四阿哥弘历,可是却没想到如今皇后竟然对弘历嫌弃至此。
胤禛从前还以为乌拉那拉氏会尽到做嫡母的责任,善待他每一个孩子,如今看来,他当初只是被乌拉那拉氏伪装出来的模样蒙骗了而已。
其实,乌拉那拉氏一样会因他宠爱其他女子而心生嫉妒,一样有自己的私心,一样偏疼自己所生的孩子,只不过,她与年若兰相比,却缺少了一份坦诚。
相比之下,胤禛倒是更喜欢年若兰毫不掩饰、理直气壮的为他吃醋的模样。至少,年若兰从不会仗着他的宠爱,在背地里用阴险下作的手段谋害后宫妃嫔与其他皇子皇女。
皇后知道自己的身子已是熬得油尽灯枯,只怕命不久矣,尽管她对弘历并不像对大阿哥弘晖那般喜爱,但想到弘历如今终究是养在她名下的皇子,因而皇后思量一番,不免兴起为弘历铺路的念头。
趁着胤禛来景仁宫看望她的机会,皇后便故意在胤禛面前夸赞弘历侍母至孝,每日都来景仁宫为她侍疾,还亲手喂她喝药,以此试探胤禛心中究竟欲册立何人为皇太子。
胤禛却道:“皇阿玛当初册立皇太子过早,之后却因几位皇子夺嫡惹出许多风波,朕思前想后,决定不册立皇太子,只在几位皇子长大之后,秘密建储,将传位诏书放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因而,皇后便不必为皇太子的人选费心了。”
皇后听闻胤禛所言,只觉得一颗心如堕冰窖。倘若胤禛果真有意传位于四阿哥弘历,又何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弄出什么秘密建储?
弘历如今可是养在她名下的嫡子,如今她又已经病入膏肓且时日无多,此时正是册立弘历为皇太子的最佳时机,就像当初仁孝皇后赫舍里氏薨了,康熙帝不是立即册立赫舍里氏的儿子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了么?
而胤禛刚才却故意拿理亲王胤礽做例子,提出不宜太早册立皇太子,以免将来引起诸位皇子夺嫡,由此可见,胤禛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册立弘历为皇太子。
或许,刚才胤禛口中所言欲等几位皇子长大之后再秘密建储,胤禛究竟是想要等哪位皇子长大?莫不是要等皇贵妃年氏所生的四个皇子长大吧?
胤禛见皇后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不甘之色,心里对皇后愈加不满。表里不一、善妒失德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妄图干涉皇太子的人选,皇后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要不是看在皇后乌拉那拉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他一定会严厉的申斥皇后,让她好好的认清楚皇宫之中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皇后见胤禛不愿册立弘历为皇太子,便苦笑道:“皇太子的人选,皇上自有打算,刚才是臣妾糊涂了,不该瞎操这份心的。
可是,皇上见臣妾近几个月来一直饱受病痛之苦,难道就没有想过用些什么法子为臣妾医病么?”
胤禛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朕不是已经吩咐几位太医院医术最为出众的太医为皇后诊脉治病了么?”
皇后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嘲讽之色,口中却恭敬的回答道:“皇上体恤臣妾,命刘院使和几位太医为臣妾医病,或许都是因为臣妾福薄,因而臣妾才会吃了那么多的汤药也不见起色吧!”
皇后见到了这个时候,胤禛依然不曾提出要用年若兰的鲜血做药引为她医病,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
是了,想当初康熙帝病重之时,胤禛都不曾动过用年若兰的鲜血为康熙帝续命的念头;胤禛与怡亲王胤祥情同手足,也从来没有想过用年若兰的鲜血为胤祥医治鹤膝风!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可有可无的皇后罢了,胤禛又怎么可能用年若兰珍贵的鲜血为她续命呢?
胤禛见皇后如此,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皇后方才如此问,莫不是希望他用年若兰的鲜血为她医病吧?
莫说年若兰的鲜血仅有对他才有效用,就算年若兰的鲜血可以为任何人医病续命,他也不会让他心爱的女人成为人人争抢的药人,将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胤禛担心皇后觊觎年若兰的鲜血,起了谋害年若兰的心思,因而便叮嘱景仁宫的眼线盯紧了皇后,倘若皇后有任何异动,便要立即向他禀告,生怕皇后会做出什么伤害年若兰的事情。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后生病是需要众位妃嫔们轮流侍疾的。起初,皇后不愿被其他妃嫔们看见自己病弱憔悴的模样,徒惹众人笑话,因而便吩咐众位妃嫔们不必前来景仁宫为她侍疾。然而,这几日皇后惦记着年若兰的鲜血,因而便起了命诸位妃嫔轮流为她侍疾的念头。
胤禛见年若兰欲前往景仁宫为皇后侍疾,却道:“如今福沛还小,你只管照顾好福沛便是。至于为皇后侍疾一事,让齐妃、懋嫔、宁嫔去也便是了。”
年若兰愣了愣,却道:“我知道皇上疼爱若兰,可是,似乎是皇后希望我去景仁宫为她侍疾的。若是我不去,岂不是会惹皇后生气?”
胤禛却坚持道:“倘若你去景仁宫为皇后侍疾,过了病气,再累得四个孩子生病,岂非后悔莫及?是朕不准你去为皇后侍疾,皇后一向宽和,又岂会因为这点子小事而动怒?你不必多心。”
年若兰见胤禛如此坚持,也便不再与胤禛争辩,笑着点头道:“既然皇上有命,若兰一定遵从便是。只不过,皇后那里,皇上还要为若兰解释一番才好。”
皇后还在景仁宫满心期待着年若兰前来为她侍疾呢,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由得气恼得目眦欲裂。
第176章
皇后乌拉那拉氏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便趁着胤禛于乾清宫参加大朝会时借故将年若兰传到了景仁宫。
皇后原以为年若兰会穿着皇贵妃品级的明黄色常服向她耀武扬威,没想到年若兰依然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百蝶穿花衬衣,那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颜色之一。
皇后为了不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过于狼狈, 刚才在年若兰到来之前还特意吩咐婢女们服侍她换上了一套皇后品级的正红色牡丹云纹衬衣, 头上戴了一顶点翠钿子, 双颊和唇上抹了红色的胭脂, 令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
皇后原本对于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 然而此时, 皇后看着年若兰即使未施粉黛也白皙柔嫩、吹弹得破的俏脸, 再想到自己脸上那些就算用再好的细粉也遮挡不住的皱纹, 不由得忽然有些挫败。
年若兰见皇后明明身子非常虚弱却依然装扮得如此精心, 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年若兰按照宫里的规矩向皇后行礼请安。皇后叫起后,又赐了座,吩咐宫婢搬了一张椅子, 让年若兰坐在床边与她说话。
“上天果然对皇贵妃格外偏爱啊, 十多年过去了,本宫都已经老了,皇贵妃却还是那么年轻,与刚进府的模样儿相差无几, 又深得皇上的宠爱, 为皇上生下了长宁公主和福宜、福惠、福沛三位皇子, 这份福气实在足以令天下间的女子羡慕不已。”
年若兰不知道皇后提起这些有何用意, 只能礼貌的客套了几句,“皇后谬赞了!妾身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模样儿与刚进府的时候不一样了,不过是皇上体谅妾身,不嫌弃罢了。”
皇后看着年若兰那张精致娇媚的脸孔,心中暗想就凭年氏这样一幅出众的容貌, 便可迷得天下间大多数男子神魂颠倒了,更何况年若兰还有那珍贵的鲜血可以医病续命,试问世间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
皇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忽然对周围服侍的宫人们道:“本宫有要事与皇贵妃商议,你们先退下去吧,没有本宫的传唤,任何人都不可入内打扰。”
秋燕与羽青对视一眼,皆向年若兰望去,见年若兰微微点头后方才退到殿外守候,却一直侧耳留意着殿内的动静,准备稍有不对便立即冲进殿内去救主子。
皇后见殿内已无旁人,便故意对年若兰感叹道:“本宫虽然身为皇上的嫡妻,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众人却哪里知道本宫的难处与心酸?加上本宫的身子又不好,幸亏皇贵妃帮衬着本宫打理后宫事务,否则,本宫更没法子静心养病了。本宫真该好好的谢谢皇贵妃!”
年若兰连忙推拒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可担不起皇后娘娘如此夸赞。”
皇后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汤药,浅笑着对年若兰道:“这会子药应该已经凉些了,正好可以入口,皇贵妃帮本宫将药碗端过来吧。”
皇后如此吩咐,年若兰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按照皇后的心意将药碗端了过来,服侍着皇后服了药。
皇后服了药后,又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头对年若兰道:“不知怎的,本宫这几个月来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太医院的汤药了,可是却始终不见什么效用,本宫的身子还是一天差似一天。本宫自己想着,未必能够熬得过这个月去。”
年若兰见皇后如此忧心,便柔声劝道:“皇后娘娘也该放宽心,好生调养一段日子,切末胡思乱想。只要皇后娘娘放宽心,这病慢慢也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