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同时也清楚地感觉到,神树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加更哦
第98章
神树真的消失了,不是离家出走或者躲起来那种消失,而是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消失。
麦宜纳尔回想她消失的那一刻,至今依旧觉得那是毫无征兆的。她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突然抱住她,吻住她的耳垂,然后砰然化作一团绿色的雾。
如果她是为了让麦宜纳尔变回神树,也不应该这样简单才对,毕竟麦宜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她现在的身体依旧是原来的身体,她对藤蔓的掌控更接近于沟通和命令,而不是像控制手和脚那样自然。
如果她是为了让麦宜能逃离梵阖的捕捉……麦宜真的觉得她并不需要这样牺牲自己。
麦宜纳尔站在窗口,盯着花园里那些花草,总觉得在它们的下面,那些神树在蠢蠢欲动。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第十二页的第四位,可以说是废了。
梵阖在别宫下了一下禁制,同样是为了压制她的精神力。所以只要她一直呆在别宫里,就别想精神力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从这一点来看,不难看出梵阖想逼她走出别宫的心思。
麦宜纳尔不知道梵阖在魔王城给她留了什么后手,精神恢复一些后,她曾经在女仆的陪伴下,试探性地在别宫外通往魔王城中心的唯一一条路上来回试探性地走了几个小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反而脱离了别宫内的禁制压制,她的精神力恢复了很多。
等身镜前,两三位女仆在她的身上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系好身上最后一根丝带,然后又抬手让她们给她披上一件大氅遮挡住她的身段。魔界已经进入冬天了,哪怕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那条路上走来走去,她的精神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今天的温度有些低,您还是要出门吗?”女仆是不理解麦宜纳尔每天只在那条路上来回溜达的行为的,她只觉得在这大雪天气里出门很让人受罪。
麦宜抬起脚,让她们为自己套上靴子,走到了一旁的小阳台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魔界的雪花和人界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洁白、柔软和冰冷,落在手心里同样会化成一滩没有颜色的水。
别宫周围的树林已经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衾被,她每天溜达的那条唯一通往城中心的路上,仆人们在来来回回地把雪扫去,保持着它的原貌。
她被软禁在这里已经有半年了,哥哥肯定已经发现她被梵阖软禁的事情,但是神界那边毫无动静,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办法知道神界那边的动静。这些日子梵阖一次也没有来过这边,似乎她已经发挥完所有的作用,再也不需要他投入一丝关注。
“准备马车吧。”她吩咐女仆。
今天她决定真正进这个城市看一看。
马车在两匹黑色的马下慢悠悠地往前开动起来。窗外确实有些冷,麦宜把脖子缩在毛领里,也没有心思开窗欣赏雪景。
有些奇妙的感觉是,她发现似乎无论哪里的地下都有神树,只要她稍稍动念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它从地底召唤出来。如果说这个世界的底下都是神树的话,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它更像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中,只是空间与地底有了重合。虽然一直说神树是神界的基石,但是感觉其实更像神树是整个世界的基石。
马车一直慢慢走着,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见了一些魔族的语言,麦宜知道应该到了郊外的居住区。一直呆在马车里的感觉有些奇妙,听着马车外的声音,有些像在人界赶路。
人界……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堆积了整个城门的腐尸,心口有些压抑。
马蹄终于踏上了街道,居民们的言语声更大了一些。麦宜纳尔没有仔细去听,也能听到几句话,都是和那些秘境魔药、武器有关的东西。魔族的人对实力的追求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没有先天种族优势的魔族都在用尽一切方法来提升自己。更高级的护甲、武器或者是锻体的魔药,提升身体魔容量和精神力的秘籍,这些都是在魔族泛滥的特产。
麦宜偶尔会想,这样的信仰是否让太多底层魔族的精神生活过于空虚。但是她也能理解,如果不追求力量,等待这些不思上进的弱者的下场,就是被强者踩在脚底奴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兰斯,或者说梵阖。
“停车。”她对外面的男仆说。
车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把双手往大氅里缩了缩,麦宜哈出一口白雾,拒绝了男仆伸出的手,自己下了梯子。
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巷,这里的魔族也很普通,不算弱也不算强,每个魔族的眼中都跳动着蓬勃的野心,总的来说过得还算体面。
甫一下车,周围那些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就或直接或晦暗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上下打量,身子娇小柔软的麦宜纳尔看上去显然只是朵强者养着的娇花。这让一些魔族有些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选择先远远观察,毕竟谁也不知道她身后站着的人究竟有多强。
然而这一趟,不只是他们观察麦宜,麦宜也在观察他们。
砖石砌就的地面还算干净,没有看见太多的雪堆,显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清理地面。这里的居民都没有穿保暖一些的服装,有的人甚至只穿了短打,看他们脸上自然,身体活动也没有一点僵硬,显然都是体质较好的魔族。
对上她的目光,有的魔族男人会阴桀地笑起来,或者吹起口哨,目光侵略。如果是以前碰到这类人,她大概会对这种眼神十分反感,可惜她一直在温室里生活,从来没有体验过被吃人的眼神包围。而现在,她遇见了这种人,内心却毫无波澜了。目光只是目光,欲望只是欲望。
麦宜收回眼睛,顺着街道走着,看向前方的天空。现在还是白天,灰蒙蒙的天空又罩着一层淡红,压抑中再加了一层压抑。魔界实在不是一个适宜生命居住的地方,这充满暗示的天空色彩、紧张的生活环境和庞大的压力下,生命的恶意被迫得到最大的释放。残酷的生存法则让魔族的生命像野草一样被不停地收割,大街小巷的偏僻角落里强迫性.爱后的副产品又在为这个庞大的种族补充生命力。
走过三个小路口,她已经听到了从七处地方传来的痛苦呻.吟和许多的粗重的喘息。弱者总是变成强者的发泄品,不论男女。
前方有两名魔族忽然站在了大街上开始决斗,隔离线被拉满了整条路,挡住了她前进的方向。麦宜今天穿着大氅,不好张开翅膀,只能安静地站在人群的角落观看这场野蛮的决斗。
与灰地的决斗完全不一样,魔界的决斗是可以用尽一切阴私暗算杀死对方的。与其说是决斗,不如说是不允许他人插手的敌人之间的战斗。
听旁边的人说,这场决斗是老子和儿子的对决,很多年前,被挑战的那位魔族和别的魔族轮了另一个主角的母亲,然后有了这个魔族青年。就在前些天,这个魔族又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出门,与青年的母亲有了冲突,直接打死了青年的母亲,才有现在这场决斗。
麦宜纳尔看着那个青年带着强烈杀意的双眼,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爱他的生母,更多可能只是想找个缘由挑战他那个给了他血统的强大的生父而已。
那个旁边的男人,告诉了她这些事情后,一直在她的身后找机会做些不好的事情。麦宜纳尔没有理会他,后来是马车上的男仆下来一拳将这个男人击倒在地不省人事。
魔界真的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很多。
她又哈出一口白雾,向着王城的边缘走去。一路上,死相凄惨的横尸是这个地方的常态,越往中心死的人其实会更多,但是街道会更干净,因为那些踩高捧低的城市清理人员太清楚哪块区域的工作更重要。
麦宜忍不住想,如果王城都是这样,其他的城市会是如何?
小巷子里又往街道上丢出来一具残破的尸体。
或许还不能算尸体,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她会更贴切。是的,这是一名饱受摧残的魔族女性,看起来她已经到了能被使用的最后一天。没有小腿,她的手臂正以一种不合理的姿势扭曲地向外翻,折了的骨头穿透了皮肉,直接接触到了冰冷的空气里。她大概皮肤本来就是青色的,现在身无布料,雪花一点一点夺走她的体温,让她浑身呈现出了一种紫黑。
她的胸口还在起伏,很不明显,但是麦宜看得见,那是来自生命的最后的挣扎。
麦宜纳尔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珠灰暗,已经完全瞎了。她弯下了腰,慢慢坐在她的旁边,轻柔地伸出手,扶着这个女人的肩膀,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
“妈妈……”
女人用最后的力气,动了动干裂双唇,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麦宜纳尔一直看着她的脸,所以她听见了这声呼唤。